
我直接按鈴叫來護工送傅淮安出去。
沒再理他又急急地嚷了一句什麼。
忙完手頭其他幾個患者的事。
再回到辦公室,小暖交給我一樣東西,支支吾吾說是傅淮安叮囑親自交到我手裏的。
看到那枚陳舊的玉佩。
思緒又瞬間被拉回很多年前。
那是傅淮安和我一起流浪的第四年。
有個來自港城的富商無意間在街上看到了他。
覺得他和自己不幸夭折的兒子長得很像,當下就派人找了過來,打算收養他。
看到他驚喜又不敢相信的模樣。
我明明眼裏蓄滿淚水,卻強忍著擠出一個燦爛的笑,鼓勵他:
「去哇!住大房子!上最好的學校!每天洗熱水澡!」
其實我想說的是,別走,好不好,別丟下我。
可我不會忘記,他看到在校園裏讀書嬉戲的孩子時,落寞的眼神。
和經過將年幼的兒子抗在肩頭的中年男人身邊時,他羨慕的表情。
我明白,他和我不一樣,他不屬於這樣的生活。
不是隻有殘羹剩飯才是活下去的希望。
那雙明亮的眼睛,應該去看更大更好的世界。
所以隻能咬緊牙關,把所有的依戀和不舍都咽回肚子裏。
可他卻突然哭了:
「竹音,我走了,你怎麼辦?」
「我......就還和以前一樣唄,你放心,我比你厲害多了,這座城市哪兒能找到吃的,哪兒可以過冬,我都知道,再說還有黃大娘他們在,不會有事的!」
三天後,富商親自來接他。
分別前,我將黃大娘撿回我時就和我的名字一起放在繈褓裏的玉佩塞給了他:
「拿著這個,別忘記我!」
說完我轉身就跑,不敢回頭。
而他站在原地,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那句讓我久久不能忘懷的承諾:
「竹音,你等我,我以後一定......憑這個回來找到你!」
再後來,一次城市清理工作,我們的橋洞大本營被發現。
我和十幾個乞兒一起被送進了孤兒院。
也過上了有肉吃,有衣穿,有學上的生活。
可我的心底,從沒有一刻不惦念著那句沉甸甸的誓言。
但整整六年,他再無音訊。
就在我內心期待的火苗漸漸熄滅的時候。
一個高大帥氣的男孩突然出現。
一如曾經澄澈明亮的眼睛。
他胸前的那枚玉佩隨著呼吸起伏微微顫動......
後來的我曾經無數次躲在被子裏哭著想念這個時刻。
隻盼時光倒流能帶我回去。
還真是......
「太傻了。」
我微微一笑,將那枚許久不見的玉佩丟進了垃圾桶:
「就算回去,時間還是會往前走,也不過是重蹈覆轍罷了。」
小暖聽完我講完往事,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裏閃著不解的光:
「我不懂哎竹音姐,為什麼是重蹈覆轍?」
「他能如約回來,不就說明在他心裏,你們曾經那份共患難的情分早就成為最深的羈絆,融入骨血,根本不能忘懷嗎?」
「你們應該比常人更加堅定,更加珍惜彼此才對......怎麼後來會分開呢?」
我眉心微動。
曾經,我也和小暖一樣也是這麼認為的。
那些不同於常人的經曆,相依為命的歲月。
讓我深信,我和傅淮安之間的紐帶是世上最堅韌的東西。
任時光如何衝刷都不會改變。
可是......
我錯了,大錯特錯。
看出我不願多說。
小暖悄悄退出了辦公室。
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懊惱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暗罵道:
「豬腦子,又亂問什麼?看竹音姐對傅淮安那公事公辦,毫無私情的態度,就知道當年一定是他做了對不起竹音姐的事,我還要故意戳人家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