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謝棲,就是因為畫才認識的。
十二年前,我二十歲,已經得獎無數。
是整個海城公認的最年輕、最有靈氣的畫家。
謝棲二十五歲,剛被夏清棠甩,患上重度抑鬱,處於人生的低穀期。
我用三個月時間畫的《救贖》,被他點天燈拍下。
他對我展開狂熱的追求,更是差點把那副畫供起來,誰都不讓碰。
我們在一起後他告訴我,那段黑暗的歲月,就是因為我的畫才能走過去。
我對他來說不僅是愛人,還和那幅畫一樣,是救贖。
他欣賞我的才氣,喜歡看我畫畫的樣子。
直到我懷孕,生下謝星越。
因為保姆的疏忽,謝星越在一歲的時候從床上掉下來,摔壞了腦子。
我無比自責,答應了謝棲讓我做全職主婦的建議。
從那以後,家裏的事物全部都是我來。
就算謝棲有錢,我也再不敢假手於人了。
謝星越別看年紀小,還有點潔癖,出門一趟就換一身衣服。
謝棲在外頭更需要光鮮亮麗,衣服鞋連點灰都不能有。
逐漸,我扔下了畫筆,拿起了抹布和消毒水。
也迎來了我們的第一次爭吵。
因為他把夏清棠招去了他的公司,做他的貼身助理。
彼時的我二十五歲,剛生完孩子才兩年,渾渾噩噩、疑神疑鬼。
紅著眼睛問他的時候,他啞然失笑:
“清棠早就有男朋友了,我也放下了,不然怎麼會和你結婚?”
“知夏,我知道你一個人在家容易胡思亂想,別怕,我永遠不會背叛你的。”
從那以後,為了讓我放心,他說到做到。
頭像是我們的合照、朋友圈背景換成了我、任何公開場合,他第一個感謝的都是我。
可他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隻要他自己知道。
夏清棠分手,他衝上去安慰。
夏清棠受傷,他推了應酬送她去醫院。
夏清棠一句見不得我們秀恩愛,他就把最好的兄弟介紹過去。
不僅用人格擔保她的人品,甚至親自送她出嫁。
十年,太多太多的小細節,凝成一座大山壓垮了我。
以至於現在想起來,我隻覺得自己愚蠢,沒有早點明白過來。
謝棲看著手機上的離婚協議,指節用力到泛白。
他咬住牙,臉色陰沉:
“一天了,你還在賭氣?”
“陸知夏,我給了你台階了,你最好快點下。”
以往看在謝星越的麵子上,我聽見這種話都會逼著自己妥協。
可這一次,我直接起身,麵無表情的道:
“明天簽字,我搬走。”
“你......”
“媽媽哄我睡覺!”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正要說什麼,謝星越已經抱著童話書闖進來。
一邊拽住我的衣角把我往出拽,一邊頤指氣使:
“都幾點了?你想困死我嗎?”
他雖然智力不高,但也是十歲孩子的手勁,力氣並不小。
我被拽的一個踉蹌,謝棲下意識要來扶,被我推開。
“謝星越,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哄你睡覺了。”
他一愣,不滿的回頭瞪我:
“憑什麼?你不哄我誰哄我?”
“我要和你爸爸離婚了,以後你讓你爸爸哄你。”
“你跟孩子說這個幹什麼!”
謝棲眉頭擰緊,聲音不悅:
“我還沒有同意離婚,你在給星越灌輸什麼思想?”
“因為個夏清棠,你都跟我吵多少架了,到底有完沒完?”
我冷眼掃過去:“你也知道咱們倆吵架都是因為夏清棠?”
“謝棲,我給你的機會夠多了。”
他抿住唇,臉色越發陰沉:
“行,你想離就離,明天我簽字。”
“不過陸知夏,你別後悔!”
說著,他一副跟我溝通不了的樣子,拽著謝星越就往出走。
出了門,謝星越小聲的問:
“爸爸,媽媽是不是要離開這個家了?那清棠阿姨會住進來嗎?”
“爸爸和夏阿姨隻是朋友關係,以後不要亂說。”
“可是我喜歡清棠阿姨,她好溫柔啊,從不會逼我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
謝棲沒再說話,父子倆的腳步聲逐漸消失。
而我好像再次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坐到了地上。
身旁被我摔壞的畫板,好像是在嘲諷我這十年的付出,不過是一廂情願。
我用盡渾身力氣,將臉貼在畫板上。
又攥住被摔壞的畫筆,絲毫不顧筆尖已經將掌心紮出鮮血。
沒關係。
我弄丟了自己,那就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