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都是。”張氏怕她不依不饒,連連點頭。
“那我就收下了。”薛芙如使眼色。
竹青立刻會意地將妝奩緊緊抱在懷裏,回到她身邊。
這樣子實在太難看了,蕭元瑜再也受不了這種把家裏事都擺在明麵上說的難堪,馬上拱手道:“寧大人,天色已晚,恐怕耽誤您複命,不如......”
事情到了這一步,的確已經算是告一段落了,寧子慎也沒有留下的理由。
“好說,長寧侯夫人、蕭世子、永寧少夫人,本官告辭了。”
說完,他略微點頭,轉身便走了。
領頭的大官走了,五城兵馬司的士兵們當然也不敢多留,紛紛行禮告辭。
看著他們走出永寧侯府大門,薛絮如驟然放鬆姿態,取出手帕按著眼角說:“姐姐,你真是......何必呢?”
“就為了要把你貶妻為妾這一件小事,便把家裏鬧得天翻地覆,險些兒害大家背上欺君之罪。不是我做妹妹的說你,你這村婦脾氣,還是收一收的好。”
本來拿到了妝奩和裏頭的東西,薛芙如是想放過他們的,但薛絮如又來這一出,她可又精神了。
“剛才有外人在,我才沒多說,給你們留了臉,怎麼?現在關起門了,倒是想跟我算賬?”
薛芙如不客氣地點破她的用意:“薛絮如,你不會是當著外人的麵答應了賠償,現在沒人了就想反悔吧?”
她不是小氣,而是太清楚張氏的性子,已經得罪了張氏,想獻個好。
薛絮如分辨道:“誰弄壞的,你找誰賠去,逮著婆母好心是什麼意思?”
張氏:“......”
你別說,著一句話乎說到她心坎裏去了!
“嘁!”薛芙如嗤笑,“奴仆那也是你們柳絮苑,你做主子的會不會管下人?管不好不用賠嗎?不會一邊說我村婦,一邊小家子氣賠不起吧?”
薛絮如張張嘴。
可薛芙如哪裏會給她說話的機會,繼續嘲諷道:“也是呢,畢竟罄身兒進的侯府,得貪我的嫁妝才能撐起門麵呢!”
空手進夫家就是薛絮如的死穴,她也沒有反駁的話,隻能捂著眼睛哭:“夫君,你看她!”
“行了!”蕭元瑜被她們吵得心煩不已。
他不明白,自己有了血脈明明是大喜事,怎麼最後竟鬧成這樣子?
“薛芙如,你鬧了一天,鬧夠了吧?瞧瞧你那潑辣的樣子,哪裏有官家小姐的樣子?完全是村婦一個!”
“村婦我也是承竫的村婦,與你何幹呢?”薛芙如可不像從前那樣,為了個香火忍氣吞聲,直接指向門口。
“這是永寧侯府,皇上親口承認我做主的地方,不是你們長寧侯府!幾位,請吧!”
她......蕭元瑜從未見過她如此潑辣的樣子,氣得再也待不下去,轉身就走。
薛絮如懷著身子,哪裏敢單獨跟她相處,趕緊扶著張氏也走了。
“不送!”
薛芙如揚聲叫著。
“記得把賠我的衣衫首飾趕緊送過來!不然我一個寡婦走投無路,可不要什麼臉麵,直接去告到京城府衙去了!到時候,看看是誰丟臉!”
等張氏母子的確走了,她又壓低聲音叮囑竹青:“跟在後麵,確認咱們府裏的門都關好,尤其是花園裏那扇,知道嗎?”
“是,小姐,你放心吧。”
竹青答應著,飛快去辦了。
原本吵吵嚷嚷的大廳裏,又剩下她一個人了。
不,不隻是有她,還有承竫。
薛芙如靜了片刻,忍不住伸手輕輕地撫摸著棺木。
粗糙的木頭觸感自指尖傳來,瞬間再次提醒薛芙如:
你最愛的少年郎,已成白骨了。
他無知無覺地躺在棺材中,不會因為你被欺負而暴怒地還擊,然後捧著你的臉,吻去你的眼淚,緊緊擁你入懷,讓你在他溫暖堅實的胸膛裏安歇。
再也不會了。
一句話擊碎心底築起的堤壩,緊壓的悲傷有如洪水肆虐,它來得如此突然,薛芙如察覺時,淚珠已滑下。
她本想擦去。
四年來,每次想起承竫,她隻能躲起來悄悄哭。
但抬起手,她又放下了。
不,不一樣了。
現在,她是承竫的妻子了,她可以隨時隨地、光明正大地為承竫落淚了!
“承竫。”薛芙如任由淚珠如雨落下,輕聲問道:“我能保護自己了,你看到了嗎?”
“還是別吧。”
忽然間,冰冷嘲諷的聲音在大廳裏響起。
薛芙如一驚,猛地轉身,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抱著繡春刀,靠在大廳的柱子上。
他的臉都遮擋在陰影裏,看不見表情,隻有聲音裏的惡意毫不掩飾。
“少將軍若是知曉,隻怕在地下也會被二度氣死。”
“是你!”薛芙如立刻擦去眼淚,冷笑道:“想不到堂堂錦衣衛都指揮使,竟是偷雞摸狗之輩。你這行徑,和躲在暗處偷聽的老鼠有什麼區別?簡直無恥!”
竟然仗著武功高強,離開了又偷偷地溜回來,躲在暗處偷聽她和蕭元瑜一家的談話!
“賊喊捉賊?”寧子慎聲音冷沉:“少夫人,我幫你欺君,你不覺得,欠我一個說法麼?”
什麼?意思是,他根本不是看不出婚書偽造,而是幫她在皇上麵前說謊?
薛芙如心中怦怦直跳,麵上卻什麼都不顯,也不解釋,反而問道:“寧大人,我有欺君之罪,你難道沒有?既然你看得出來,為什麼幫我在皇上麵前說謊?”
好個拉人一起下水!
寧子慎不知該笑還是該氣:“你不配問我為什麼!”
她本來就懶得問。
薛芙如繼續拉更多人下水:“寧大人,現在謊已經撒下了,木已成舟。要麼,你瞞下,大家當沒這回事。要麼,你現在進宮去,揭穿我的謊話,大家包括長寧侯府——一起殺頭。”
“能拉著長寧侯府一起下地獄,說不好中間還能見承竫一麵,說真的,我巴不得呢!”
寧子慎這回是真氣笑了:“好深情的調調,隻是,這話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在我麵前說?”
“薛芙如,四年前,你拋棄蕭承竫嫁給蕭元瑜。現在被蕭元瑜辜負,被他的小妾欺負,為了報複蕭元瑜,你又利用蕭承竫之死擺脫長寧侯府,搖身一變成了蕭元瑜的九嬸,當真是心機深沉、手段果辣!”
“可恨蕭承竫當年被你騙了,居然真的以為你是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
他說什麼?
薛芙如抓住重點:“我與承竫的事,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