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氏母子:“......?!”
士兵們:“......!!!”
又一次,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樟木箱子裏掉出來的,是斷裂的梳子、沾了塵土的衣服首飾,除了一個紅漆描金妝奩之外,竟沒一件幹淨完好的東西!
這就是長寧少夫人給永寧少夫人收拾行李?就是長了一百張嘴,非要說那梳子、首飾都是在撞翻時弄壞的,那臟汙的衣服怎麼解釋?
泥土還鑽進箱子裏去不成?
而且,就算沒有嫁妝,裏頭的東西也太少、太簡樸了吧!
這哪裏是一個侯府少夫人該有的衣裳首飾?他們這些士兵撈些外快,家裏的婆娘也有兩件包金頭麵啊!
長寧侯府做主幫永寧侯府娶兒媳,到底安的什麼心?
“少夫人!”
如死的寂靜裏,寧子慎收回繡春刀,嚴厲地瞪了一眼:“你肩負永寧侯府之責,若是有冤屈,大可去告官、去敲聞登鼓,怎可做此短見?”
他知道。
薛芙如抬手搭住趕過來的竹青,心裏浮起一個念頭。
知道她隻是演戲,隻是想把她的嫁妝搶回來、隻是想脫離長寧侯府的掌控,再順帶報複一下薛絮如而已。
可他既然知道,隻需要作壁上觀就行,為什麼出手阻止她演戲?
他為什麼幫她?
薛芙如不明白。
但就憑“告官”和“敲聞登鼓”兩個詞,已經把把長寧侯府嚇破膽。
“不!不要!”
“寧大人!”
張氏母子同時驚慌地阻止道。
“長寧侯府地位尊貴,我也不想侯府背上搶奪寡婦嫁妝、逼死宗親寡婦的名聲,但......”
寧子慎頓了頓,暗示著:“這箱子、嫁妝又是怎麼回事?還請給個說法。”
“否則,本指揮使隻能以眼前所見如實稟告。”
作為錦衣衛都指揮使,他還需要給誰稟告?
當然是皇上啊!
蕭元瑜這下是真的慌了,也顧不上薛絮如,將她往旁邊一推,抱拳說:“寧大人且慢!”
寧子慎不語,隻以拇指摩挲繡春刀的刀柄,不知為何,這動作反而比言語更具威懾。
蕭元瑜心跳如鼓,硬著頭皮開口:“我......我夫人的確是九嬸的庶妹,薛家次女。但我夫人溫柔賢淑,京城所公知,此事想必有誤會。”
張氏也大急,逼問道:“元瑜媳婦,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啊!”
一想到皇上,薛絮如就想到自己是怎麼被定性成“侍妾扶正”的。
若是此事再叫皇上知曉,自己會落得什麼下場?
她想都不敢想,立刻撇清罪責:“我......我也不知道啊,東西是柳絮苑原來的丫鬟婆子收拾進箱子的。”
她......被派來幹苦力活的兩個粗使婆子瞪大了眼。
是,東西的確是她們這些舊奴仆收拾進箱子的,可收拾之前,新少夫人全都扔出去撒氣了呀!
偏偏薛絮如的話隻說了一半,這一半還的確是事實,她們有苦說不出,隻能撲通一聲跪下。
這一跪,無異於承認。
蕭元瑜想到方才的丟臉,登時大怒:“想不到我院子裏竟有這等刁奴!來人,拖下去!重打二十之後攆去莊子上,與莊頭為奴!”
莊頭說得好聽,但其實就負責給侯府種地的農戶罷了,被派去與他們為奴,恐怕連牛馬的日子都不如,要不了十天半個月就會被折磨而死。
“世子......世子饒命啊!”粗使婆子使勁磕頭,連聲哀求,心裏別提多後悔了。
可現在才後悔又有什麼用?眼前又哪裏容得她們求饒?
小廝們衝上來堵住她們的嘴,立刻拖走了。
不知道她們若是預料到此刻的命運,還會不會為了討好薛絮如這個新少夫人,屁顛顛地獻殷勤?
薛芙如暗自搖頭,看向薛絮如,見她神色間恢複了平靜,不覺好笑。
薛絮如不會以為這招嫁禍很高明吧?
等她回到柳絮苑,還有她的苦頭吃呢!
隻有竹青不滿意眼前的處置:“小姐......”
這事難道這麼簡單就完了?她家小姐是沒有什麼自己的嫁妝,都是宋姨娘以薛家名義準備的日常衣衫首飾。
可再日常,那也是能見人的,現在東西全都毀了,難道要她家小姐罄身兒離開長寧侯府麼?
“已經成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薛芙如似是恢複了情緒,吩咐:“幸好我母親留下的妝奩沒壞,竹青,去撿回來。”
說著頓了頓,又猛地想起似的,看向張氏:“大嫂,你不會又怪我刺激到你家兒媳吧?”
張氏心裏是悔也悔死了!
雖然知道薛絮如第一天進侯府,應該彈壓不住柳絮苑的舊奴仆們,但她著實沒想到薛絮如這般不中用,竟讓長寧侯府在人前丟盡了臉!
現在當著外人的麵,事情難以收場,張氏隻能有一點補救一點,連聲說:“既然是你母親的東西,當然盡歸你,還有你的衣衫首飾,東府也會賠給你的。”
“有大嫂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薛芙如點頭。“不過,事情一是一,二是二。竹青。”
“是。”
薛芙如從袖中取出一把鑰匙,吩咐道:“我的嫁妝單子與嫁妝鋪子的地契都在裏頭,你去打開妝奩,一樣一樣地在人前對賬,免得咱們落人話柄。”
落什麼話柄?怕人說她貪東府的東西唄!
可她要是有本事貪東府的東西,還能落到今天這個田地麼?
隻怕此舉還是怕東府貪她的東西吧!
士兵們心裏都清楚,張氏也瞬間想起來了——對了!
薛芙如主理長寧侯府中饋四年,她的嫁妝鋪子、長寧侯府自家的生意、永寧侯府的產業,早就纏在一起,分不清了。張氏自己的嫁妝不好,但有蕭瑤鸞這個女兒要嬌養,便趁著薛芙如稟告生意時,或多或少地將幾個鋪子收歸長寧侯府所有了。
具體哪個,她記不清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她手裏的確有薛芙如的嫁妝鋪子!
若是讓竹青這麼當眾一清點,豈不是要被她奪回去?
不成!
“兩府親如一家,哪裏用得著這麼算?”張氏馬上寬宏體貼地阻止了,“侯府的事,我這個主母清楚,不用清點了。”
“大嫂認真的麼?”薛芙如確認道,“這麼說,妝奩裏的東西,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