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暈倒時,我聽到一個嘶啞的喊聲:“槐安!”
是冉冉的聲音,她把我身上的葉子拍落,用力把我從草叢裏拽起來。
“你非要這樣折磨我嗎?”
“大半夜跑來這裏裝死?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心疼嗎?”
我想搖頭,想告訴她有蛇,但喉嚨幹得發不出聲音。
她哽咽了一下,猛地把我背起來,
“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
消毒水的味道刺醒了我。
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腳踝被紗布厚厚包裹。
冉冉站在床邊,正和醫生低聲交談。
她眼下有濃重的青黑,嘴唇緊抿。
“毒蛇,幸好送來得快。”
冉冉略帶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張張嘴還是沒說話。
醫生說,“另外,給他洗過胃了,他現在有些脫水,需要觀察幾天。”
冉冉送走醫生,回頭疲憊地看了我一眼。
她沒再說什麼,隻是把一杯水和我的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
“我去辦手續。”她說完就離開了病房。
房間裏安靜下來。我拿起那個舊手機,是冉冉淘汰下來給我學認字用的。
我笨拙地劃開屏幕,在搜索框裏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
“福、利、院、怎、麼、進。”
跳出來很多字,我看不太懂。
但我努力辨認著圖片,那裏麵有穿著一樣衣服的人。
還有一個地址,在城南。
“學、做、事。”我小聲地念著,“不、白、吃、飯。”
這樣,我就不是冉冉的拖累了吧?她就不會再對著我流很多眼淚了吧。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
是杜雲濟,他穿著白大褂,胳膊卻親昵地挽著一個年輕漂亮的護士。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鬆開手,對護士低聲說了句什麼,護士笑著離開了。
他朝我走過來,臉上掛著那種熟悉的、虛假的笑:
“槐安,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不答話,直直地盯著他脖子上的星星吊墜,和冉冉送我的一模一樣。
我記得冉冉把它給我時,說這是她攢了很久的零花錢買的。
“槐安,以後看到它就像看到我陪著你。”
一定是冉冉弄錯了,她說過這是送我獨一無二的禮物。
他自顧自地拿起床頭櫃上那個印著小熊的塑料水杯——那也是冉冉給我買的。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他語氣溫和,眼神卻冷。
我搖搖頭。
突然,他手一滑,水杯“啪”地掉在地上,溫水濺濕了他的褲腳和皮鞋。
幾乎同時,他捂住額頭,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
門開了,冉冉辦完手續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雲濟!你怎麼了?”她快步上前。
杜雲濟放下手,額角紅了一小塊。
他苦笑一下,指著地上的水杯和我:
“沒什麼,若冉。我想喂他喝水,可能他......又發病了,突然搶過杯子砸過來。”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拚命搖頭:“沒......沒有!”
冉冉的目光在地上的水杯和我之間來回掃視,最後定格在我的臉上。
她的眼神一點點冷下去,像結了一層冰。
“槐安。”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鞭子一樣抽在我身上,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不可以傷害別人?”
“他說謊。”我急得眼淚湧出來,語無倫次。
“說謊?”冉冉猛地提高音量,引得門外有人張望,
“水杯自己飛到他頭上的嗎?杜醫生好心來看你,你就是這樣回報的?”
她胸口劇烈起伏,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失望和厭惡:
“你為什麼總是這樣?為什麼永遠學不會聽話?!是不是隻有把你關起來,你才不會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