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年沒猶豫多久,就摸著我的頭發答應下來。
上車後,他從包裏取出了一打精致的顏料。
說是給我路上解悶用的。
可我還沒全瞎,透過模糊的視線和微斜的陽光。
顏料袋上“薑嬌”的小字讓我的心仿佛被千萬隻螞蟻噬啃。
我收起顏料,將袋子扔到一邊。
然後索然無味地看祁斯年握住我的手,一臉緊張地問我渴不渴累不累。
我確實有些心累。
所以這場以欺詐為主題的戲劇,是時候該落幕了。
剛到畫廊,我還沒下車。
一道翹影就欣喜地撲來,熱情如火地吻祁斯年的側臉。
她喊人的聲音也是呢喃又纏綿。
撒嬌著:“哥,好久沒來,我都以為你要忘了專門為我建的這個畫廊了。”
祁斯年臉色白了瞬,推開薑嬌,似是無奈地對我解釋道:
“這些日子,都是嬌嬌在幫你打理畫廊,搭理多了,都把它當成自己家了。 ”
“你可要好好謝謝她啊。”
謝謝?
我輕輕笑,好像相信了這個說法。
“原來這樣啊,你不說,我還以為你趁我看不清,要拿嬌嬌的畫廊糊弄我。”
“怎麼會——”
沒等他進一步解釋,突然有工作人員焦急的走過來,說薑嬌被美工筆割傷了手。
祁斯年瞬間變了臉色。
有些頭疼地看我。
“我一個瞎子走不遠,況且畫師傷手可是大事,你還是去先看嬌嬌吧。”
我的體貼讓他如釋重負。
祁斯年沒再掩飾,趕緊跟著工作人員去找他的好妹妹。
我則帶著盲杖,摸摸索索地想觀察一下畫廊。
結果剛一進去,就聽到幾個服務員的議論聲。
“祁總真這麼拋下夫人去找他妹妹了?”
“你不懂,薑小姐早年為了在大火中救祁總,手曾被重物壓過,現在別說手上多道口子了,哪怕被風吹破了點皮,祁總都要心痛死!”
“天,手受傷了還能畫出這麼牛的作品?要我說,這不比之前那個被粉絲吹上天的江瑩厲害多了!”
聲音嗡嗡,我的心似是被親身經曆過的烈焰炙烤著。
下一秒,又仿佛被人按進最刺骨的冰水裏。
凍得整顆心,如十年前那雙近乎被廢掉的手一般麻木。
救他的怎麼會是薑嬌呢?
記憶回閃間我抱住臉,痛的頭和心都炸滿了煙花。
摸索到洗手間想洗把臉清醒時,裏麵竟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的手還好嗎?”
“還好,就是被壓傷後用畫筆始終不順,說起來,我也曾能像像江瑩那樣,畫出那麼好的作品呢。”
祁斯年撫著麵前人手上的傷疤,眼底盡是愧疚。
“等江瑩徹底瞎後,她的作品我就可以給你了,你也算以另一種方式,圓了你的夢想了。”
“對了,之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這裏,始終都是你的畫廊。”
薑嬌聽完,噗嗤一聲笑出來。
“我當然知道,這裏除了要被改名的那幾幅,哪幅畫不是我的啊。”
“多想就更不可能了,我跟一個瞎子計較什麼。”
她雲淡風輕說著,手上那道被故意劃出的口子還在往外滲血。
“真要計較的,也隻有難過瑩瑩為什麼要搶了屬於我的婚事,為什麼......要鳩占鵲巢?! ”
最後一句話聽完,我再也抑製不住地昏倒到地上。
“瑩瑩?!”
祁斯年麵上閃過一絲驚愕。
“瑩瑩,你怎麼摔倒了?”
“你都聽到了什麼?別多想,我剛剛隻是想跟嬌嬌聊聊畫廊運營的事,聊怎麼把你的作品更好的推廣......”
薑嬌順著話,將我的某幅畫已被改成她名字的畫取來抱在懷中,對我微笑。
“嫂子,我和哥隻是想幫你。”
我壓下嘲諷,拚盡全力起身開口:
“僅是這樣啊......那你剛剛提什麼鳩占鵲巢?”
扔下這句話,我抓起盲杖就走。
祁斯年衝過來扶我:
“你別多想,她這麼說都是怪我媽:我媽自從嬌嬌救我一命後,就總是把她當兒媳婦看,導致嬌嬌總覺得......但自從娶了你後,我就隻把她當妹妹!”
看他為我語無倫次的樣子。
結合薑嬌剛剛脫口而出的話,我幾乎是怒極反笑。
鳩占鵲巢。
原來是這麼個鳩占鵲巢!
可多可笑啊。
十年前,明明是薑嬌在我雙手骨折,千辛萬苦地將祁斯年從火災中救出又離開後。
一臉羞澀地,冒領了我的功勞。
而十年後,我的丈夫為了報恩。
不惜奪走我的作品,把我弄成瞎子。
硬生生把大恩德報變成恩將仇報。
再不壓不住心中的悲涼,我在一連串麵露嘲諷的服務員目光下。
拋掉祁斯年,按先前計劃,前往與經紀人會麵地點。
處理財產,注銷證件,保護作品。
以及,整理那份十年前真相的所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