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第四年。
我生前住的紅星機械廠筒子樓裏,出了件不大不小的怪事。
家家戶戶都在窗台和樓下空地養花種菜,唯獨我男人李建國窗台下的那塊地,種什麼死什麼。原本我用來澆花的舊搪瓷缸,隻要有人碰,轉頭就準會磕著碰著。
樓裏的長舌婦們都說是我陰魂不散,氣量小,死了還惦記著那點念想,不讓李建國和他的新媳婦過安生日子。
李建國被說得臉上掛不住,他的新媳婦更是天天跟他鬧。
終於,他提著一把鐵鍬,站到了那塊光禿禿的土地前。
他煩躁地啐了一口,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圍觀的鄰居聽見。
“沈秋萍這個女人,真是到死都改不了那股小家子氣。”
“不就一塊破地嗎?當初為了跟我去城裏,連爹娘都能不認,現在倒為一個破花盆跟我較上勁了。”
他一鍬挖下去,想把這塊地徹底翻個底朝天。
可他不知道。
我的靈魂就飄在他身後,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模樣。
我不是在計較。
我隻是舍不得我藏在搪瓷缸底下的那封信。
那封他當年寫給我,說要帶我離開農村,進城過好日子,讓我等他的信。
而他腳下那塊寸草不生的土地,之所以種不活任何東西。
是因為我生病沒錢治,咳出的血,全都一口一口,咽著眼淚,吐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