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再次醒來，有什麼濕潤的東西正輕擦我嘴唇。

點點暖意，帶來一陣奇異的柔軟。

是到了天堂嗎？

看清眼前人的瞬間，我就清醒過來。

有我媽的地方，怎麼會是天堂？

“醒了？”

她收回棉簽，聲音裏帶著我許久沒聽過的關切。

“你高燒兩天，人都糊塗了。”

“你嶽母說你暈在院子裏......現在感覺怎麼樣？”

她一句句問著，甚至伸手幫我掖了掖被角。

第一次，我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她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心裏某個幹裂的地方，好像進了一滴水，又酸又澀。

可這滴水還沒浸潤開，她話頭就轉了。

“小遠，聽媽的話，好好在沈家過日子，別總鬧。”

她歎了口氣。

“你爸雖然沒病，但我倆年紀大了，手裏得留點錢養老。”

“你弟弟房貸壓力大，我們還得貼補......”

她絮絮叨叨，說他們的難處，說陸舟的不易，字字句句都要我繼續忍。

我靜靜地等她說完，啞著嗓子問：

“媽，當初讓我入贅沈家，是不是陸舟的主意？”

病房裏空氣一滯。

媽媽聲音低了下去，眼神飄忽：

“他、他也是好心......”

“好心？”

我猛地打斷她，用盡力氣掀起病號服，露出腰腹手臂上大片青紫的傷。

“你看看！我快被沈家打死了！我想離婚，媽，你幫幫我，讓我離了吧！”

媽媽看著那些傷，臉上掠過一絲不忍，但很快又變成熟悉的躲閃。

“夫妻打架......誰家沒有？床頭打架床尾和。為這點事離婚，讓人笑話......”

“這點事？”

我瞬間紅了眼，攢了二十多年的委屈衝破了喉嚨。

“從小到大，我的事全都是小事，你們隻緊著陸舟！”

“我拚命學習，考上編製，隻想證明我不比任何人差，隻想讓你們也能看看我！”

“可你們怎麼對我的？裝病騙走我所有希望，把我像貨一樣賣掉！”

我喘著氣平息，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

“我們......我們也是為了報恩啊！沒壞心的......”

媽媽急著辯解，眼圈也紅了。

“報恩也要量力而行！”

我幾乎吼出來。

“我們家什麼條件？”

“供他出國花五十萬！又給他陪嫁五十萬！”

“你們憑什麼拿我的一生，去給你們的良心買單？憑什麼？！”

媽媽張了張嘴，最終沒出聲。

這時病房門“砰”地被推開。

爸爸滿臉怒容地衝進來，顯然在門外聽夠了。

“跟他廢什麼話！”

他吼完媽媽，轉頭瞪我。

“上學把腦子上壞了！大男人怕這怕那？沈家有錢有勢，別人想攀還攀不上！”

“陸舟給你找個好歸宿，你不感謝他，還翻舊賬？簡直不知好歹！”

他越說越激動：

“我是你親爹！能害你嗎？隻要你需要，老子命都能給你！”

我看著他憤怒漲紅的臉，沒反駁，隻平靜地問：

“爸，我沒錢交醫藥費，你能幫我付嗎？”

他怒容一僵，搓了搓手，眼神躲開：

“你......你這說的什麼話。”

“你入贅沈家了，你這…該沈家負責。”

“我......我還得準備你弟弟回門的紅包，手頭緊......”

最後一絲微弱的火光，徹底滅了。

心口一片冰涼。

我真傻，居然還對他們抱有希望。

我沒再說話，直接按響了護士鈴。

指著爸媽，聲音清晰冷淡：

“護士，我不認識這兩人，他們打擾我休息，請他們出去。”

“你！”

爸爸氣得瞪圓了眼。

媽媽也一臉錯愕。

好麵子的他們，終究不敢鬧大。

“我們走！不識好歹！我們是為你好，誰成想你就想啃老！”

說完，他們摔門而去。

走得幹脆，一分錢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