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四個字，簡短，平淡。

但卻給隔壁掀起驚濤駭浪！

過了整整半小時，對麵仿佛才從驚訝中反應過來。

“教授”原本隻是好奇隔壁新人為何如此沉靜，卻沒想到這人居然認識自己，甚至一下就猜到自己身份！

“嗒…嗒嗒…嗒…嗒嗒嗒…”敲擊聲再次響起：

“你是誰？”

林燃沒有回答，卻勾起了對方的興趣。

原本想進行心理側寫的“小白鼠”，居然先一步跳出了觀察器皿。

“教授”沉默起來，不知怎麼對他繼續探尋。

直到送晚飯的小窗口打開又關上，外界最後一絲微光消失，禁閉區徹底陷入深夜的死寂，獄警巡邏的腳步聲也遠去後。

隔壁傳來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接著，是壓低嗓音的直接對話，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

“第一次進這禁閉室，就能這麼沉靜，你還是第一個......新人，你有點意思。”

林燃猜到，應該是到了晚上，獄警不會通宵值守，這時禁閉室就能低聲交談。

他依舊沒有立刻回答，他在等，等對方先亮出更多的牌。

“下午......你用摩爾斯電碼，叫我‘教授’？”隔壁的聲音帶著一絲探究，還有一絲被道破身份的警惕，“我們認識？”

“不認識。”林燃回答得幹脆，“但聽說過。安江監獄的‘教授’，你很有名。”

隔壁沉默了一下，隨即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不可能，我是山中人，不問江湖事。倒是你，新人，動靜不小。身上血的味道還沒散幹淨呢。”

林燃心中一凜，這家夥的鼻子比狗還靈？還是觀察力真的如此恐怖？禁閉室雖然不通風，但過去這麼久，血腥味早已微乎其微。

見這邊依舊沉默，那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讚賞：

“我在外麵聽說了你的事，‘鱷老大’三個老油條，被你一個人放倒，兩個重傷，一個嚇破了膽。動手果決，下手精準......你身上有故事，有血味。”

林燃沒想到自己的事跡這麼快就在監區傳開。

教授仿佛能穿透牆壁看到他的反應，繼續慢悠悠地說道：“這味道，我聞得多了。不過，你身上的有點特別......凶性夠足，下手也狠，但更深處的味道，不是道上那些亡命之徒那股子純粹的爛泥味兒，反而......”

他頓了頓，似乎在仔細分辨，語氣帶著一絲玩味：“反而沾著點......官味？有意思，一個剛把三個人幹進醫務室的狠角色，在這裏卻能如此沉靜，骨子裏透著秩序感。小夥子，你到底是什麼人？”

林燃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教授果然名不虛傳，僅憑間接的觀察和嗅覺，就幾乎點破了他警校畢業生的底子。這份洞察力，堪稱可怕。

見林燃不答，教授的興趣更濃了：“不想說？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更感興趣的是，一個帶著‘官味兒’的年輕人，怎麼會淪落到這裏，又怎麼會爆發出那樣的凶戾？是什麼塑造了如此矛盾的你？聽說你是長洲人？”

他開始嘗試深入了，試圖挖掘林燃的成長軌跡和心理根源，這是標準的心理側寫路徑。

林燃心念電轉。他不可能告訴教授真相，他警校畢業生的身份在牢獄裏是絕對的風險點，要是讓這些犯人知道：一名前警察入獄，同樣穿著囚服，睡著通鋪，那必定會引起群攻，對於這些渣子，自己是最好發泄積憤的機會。

警校生也一樣。

所以他緊緊保守這個秘密。

但完全拒絕又會引起懷疑，甚至可能讓教授失去興趣。他需要引導對話，將教授的注意力從他無法回答的“過去”轉移到他迫切需要解決的“現在”上。

於是，他輕輕吸了口氣，悶悶道：“說這些以前的事有卵用？困在這鬼地方......我現在沒心情聊天。”

“不行！請你一定和我聊聊，我對你太感興趣了。太久太久沒有出現你這麼有意思的研究對象了。”

聽到林燃興致缺缺，“教授”比他還急，對於一個“心理學家”而言，在這裏每天見到的都是扭曲壓抑的欲望，極少有這樣有意思的研究對象。解開林燃這樣謎團的年輕人，既是挑戰，也是絕佳的刺激。

“我隻是看起來沉靜，實際我完全靜不下來，哪有心思聊天！”

“那麼，新人，”教授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引導性，“你想結束這種紛亂，沉靜下來嗎？”

魚兒上鉤了。林燃心中一定，但語氣依舊保持著之前的沉悶和一絲懷疑：“想又如何？都困在這鬼地方了，怎麼沉下心？”

“辦法當然有。”教授的語氣帶著一種篤定的自信，“關鍵在於，你是否願意嘗試，並且相信我的指導。外在的暴力可以解決敵人，但唯有內在的秩序，才能安頓你自己，讓你平和。你需要的，不是蠻力，而是方法。”

“什麼方法？”林燃適時地流露出一點興趣。

“冥想。”教授吐出了這兩個字，如同展示一件珍貴的工具，“不是和尚道士那種玄虛的東西，而是一種科學的心理技術。它能幫助你馴服腦海中奔騰的野馬，讓你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出來，成為一個冷靜的觀察者。當你能夠旁觀自己的思維和記憶時，所謂的‘混亂’，自然會呈現出它隱藏的脈絡。”

見林燃的沉默像是默許。

他繼續解釋道：“通過特定的呼吸方式和注意力引導，你可以逐漸降低大腦的背景噪音，增強對意識內容的覺察力和控製力。”

“能讓我靜心？”

“對！到時候，你不僅可以平息內心的紛擾，更能像查閱檔案一樣，更有條理地檢索你的記憶。那些你覺得模糊的、混淆的片段，或許都能找到它們應有的位置，你的記憶力、邏輯性都會變得更好。”

前世病床上呆得太久，創傷太深，很多回憶都應激一般被包裹起來，深埋在腦底。

如果能梳理兩世記憶，清晰檢索出有用的信息，尤其是關於陷害他的線索以及監獄內外的各種隱秘！

這正是林燃夢寐以求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