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部隊組織觀看文藝彙演,大禮堂裏坐滿了人。
我坐在前排,身旁的座位本該是顧西辭的,可他卻帶著薑寧一起來了。
“她沒來過這種場合,帶她見見世麵。”顧西辭輕描淡寫地解釋,手卻自然地搭在薑寧的椅背上,姿態親昵。
周圍人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來,竊竊私語裏夾雜著“正房真大度”的調侃。
我攥緊了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沒說話,隻是在那天之後,我幾乎花光了家裏所有的布票、工業券和積蓄,買了一台縫紉機、一塊手表,還有一台紅收音機。
顧西辭沒攔我,甚至在我咬牙托人從上海帶回一件昂貴的呢子大衣時,也隻是淡淡地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薑寧在一旁,眼裏閃過一絲豔羨,但很快又低下頭,擺出一副乖巧的模樣。
後來,部隊裏組織了一次慰問品發放,有一批從上海來的稀缺羊毛線。
顧西辭直接動用關係,給我也要了一份份額。
“給你。”他把毛線遞給我,語氣隨意。
周圍人的議論聲變了風向。
“到底是顧營長追了那麼久的女人,再怎麼樣也是正宮。”
“薑寧再得寵,也比不上林聽雨在他心裏的位置吧?”
我聽著這些話,心裏卻沒有半點波動。
直到最後,發放一批庫存的日用品,其中有一個懷表,薑寧突然顫抖著站起身,眼眶瞬間紅了。
“那、那是我母親的遺物。”她聲音哽咽,像是極力壓抑著情緒。
我愣了一下。
薑寧不是貧困出身嗎?哪來的遺物?
可顧西辭根本沒多想,直接對我道:“你也鬧夠了,這件讓給她吧。”
我盯著薑寧泫然欲泣的臉,忽然冷笑一聲,堅定地對發放物資的幹事說:“這個指標,我要定了。”
薑寧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聲音顫抖:“林姐姐,你這麼有錢,何必和我搶,這東西對我真的很重要。”
我沒理她。
全場嘩然。
顧西辭皺了皺眉,低聲安慰了薑寧幾句,但最終沒再幹涉。
事情結束後,顧西辭陰沉著臉,開車載著我和薑寧來到郊外的一處湖邊。
顧西辭一把從我手裏奪過那枚懷表,冷笑一聲:“就這麼喜歡搶別人的東西?”
話音未落,他抬手一揚,懷表劃出一道弧線,“撲通”一聲墜入湖中。
我怔住,還沒反應過來,顧西辭已經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猛地將我推向湖邊。
“去撿回來。”他聲音冰冷。
我踉蹌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頭看他:“你瘋了?”
顧西辭沒回答,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玉佩。
那是我父親的遺物,我一直珍藏在家裏,不知什麼時候被他拿了出來。
“你要是不幫她找回來,”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玉佩,“這東西,我會立刻扔進去。”
我瞬間愣住了。
“顧西辭!”我聲音發抖,“那是我爸——”
“三。”他打斷我,眼神冷漠。
“二。”
我渾身發冷,在他數到“一”的瞬間,猛地紮進湖裏。
湖水冰冷刺骨,像無數根針紮進皮膚。
我在黑暗的水底摸索著,手指被碎石劃破,卻根本找不到那枚懷表的蹤跡。
岸上,顧西辭的聲音遠遠傳來:“找不到,你就不用出來了。”
我咬著牙,一次又一次地潛入水中。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有什麼滑膩的東西擦過我的腳踝。
蛇。
湖裏不知何時被人倒進了蛇,它們在水底遊弋,我渾身僵硬,恐懼幾乎讓我窒息。
可我不敢上去。
顧西辭真的會毀掉父親的玉佩。
我在湖裏泡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微亮,才終於摸到那塊表,拖著被蛇咬傷的腿爬上岸。
顧西辭站在岸邊,看到我渾身濕透、臉色慘白的模樣,瞳孔猛地一縮。
“你......”他聲音有些發緊。
我顫抖著手,把那枚懷表遞給他,聲音沙啞:“找到了。”
顧西辭接過懷表,盯著我看了幾秒,忽然笑了。
“何必這麼認真?”他語氣輕飄飄的,“那本來就是假的。”
我僵住。
顧西辭抬手,輕輕撥開薑寧的衣領,那枚真正的懷表,早就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丟下去的,隻是贗品而已。”他低頭看著我,“我隻是讓你知道,不屬於你的東西,搶了也沒有用。”
我怔怔地看著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
劇痛從被蛇咬傷的傷口蔓延至全身,我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