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餐是全蟹宴。
傅廷川為了討林曼琪歡心,讓廚房準備的。
他夾起一隻碩大的帝王蟹腿,放到我碗裏。
他用命令的口吻說:
“給曼琪剝一碗。”
“你不是很會伺候人嗎?讓你重操舊業而已。”
時間,果然會衝淡一切。
八年,他已經忘記了我對螃蟹過敏。
也或許,是他從來沒有記住過。
在他眼裏,我在生死之際都能找姘頭,活下來八年卻都不回家。
隻是給林曼琪剝個蝦,算不得什麼懲罰。
可對我來說,這就是一種懲罰。
我平靜地看著他。
“傅先生,剝一隻一百塊,現結。”
“當年林小姐推倒我逃命時時,手腳挺利索的。”
“怎麼現在連隻螃蟹都不會剝了?”
林曼琪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傅廷川一巴掌拍在桌上。
餐具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夠了!喬安,你死回來就是為了往曼琪身上潑臟水?”
“你不剝就滾出去!”
我站起來,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林曼琪的驚呼。
“廷川,喬安姐好像發燒了......”
眼前發黑,我倒在別墅門口的雪地裏。
身體很燙,雪地很冷。
我最後聽見傅廷川的聲音,隔著門,對管家說:
“拖進去,別死在門口礙眼。”
“她要是敢死,我就把她那個野男人找來,讓他們做一對死鴛鴦!”
我醒了。
在一間陌生的客房裏。
沒有醫生,沒有溫暖的問候。
床頭櫃上,一杯水已經涼透,旁邊是一盒被粗暴拆開的過敏藥。
他甚至懶得叫醫生,隻是用這種最低成本的方式,確保我不會死在他的別墅裏。
傅廷川就站在床邊,雙手插在西裝褲袋裏,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嘴角那抹弧度,如今隻剩下刻薄與譏諷。
“裝暈?喬安,演給誰看?”
他的聲音穿透耳膜。
“當年你有空在大雪中抱著野男人,現在剝個螃蟹就能暈?”
我的眼前恍惚了一下。
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那片白茫茫的雪地。刺骨的寒風,壓在身上的雪塊,以及他轉身時決絕的背影。
他口中的“野男人”,是那個用身體為我擋住風雪,最後體溫一點點流逝的善良驢友。
而他,我的丈夫,卻以為那是我不知廉恥的又一場風流。
心口的位置,傳來一陣細密的、被針紮似的疼。
我閉上眼,將所有翻湧的情緒壓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傭人急促的腳步聲。
“先生!不好了!林小姐剛才想給您熱湯,被蟹殼劃破了手指,流了好多血!”
傅廷川的臉色瞬間大變。
方才還布滿嘲弄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焦灼和恐慌。
他甚至忘了我的存在,一把推開擋在他路上的椅子,大步流星地衝了出去。
那份緊張那麼真實,真實到刺眼。
我聽著他遠去的腳步聲,和隱約傳來的、他哄著林曼琪的溫柔話語,覺得無比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