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算什麼?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沾血的甜棗麼?
沈清辭慢慢地抽回手,正確的事情就算再痛苦也要做,爛掉的感情就算再愛也要放手。
“蕭胤辰,我已經很清晰地知道,離開你我過的是什麼日子了,可以放我走了嗎?”沈清辭的聲音裏還帶著濃濃的哭音,眼神卻越來越清明。
“隻要你想,這個世界會有無數女子愛你,放了我吧!”她講話輕輕地,卻一字一句紮進蕭胤辰的心裏。
“沒有!這個世界,隻有清辭愛我。”蕭胤辰斬釘截鐵地答道。“求你,別不要我好不好,你再給我一點時間,行嗎?”他語帶哀求。
蕭胤辰,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她將銅錢放進貼身的荷包裏,說了一句珍重,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天已經黑了,別院太大,沈清辭去了好幾個門都已經上鎖了,這是要將她困在這裏。
在侍女的指引下,她終於找到了可以出去的門,當她推開門時,十幾雙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不知道誰在背後推了她一把,她一下子跌落在狗群中,身後的大門砰地一下鎖上了。
“太子殿下說了,既然你不識好歹,就好好長長記性。”
侍女惡毒的話從門口傳來,巨大的失望和刺痛像一隻無形的大手將她的心攥成碎片。
深夜中的哀嚎特別滲人,狗群狂吠了一夜。
沈清辭趕回小院時,身上好多地方被啃咬得隻剩骨頭了,她的手裏還緊緊攥著荷包。
她躺在冰冷的石板上,冷得就像多年前的冷宮般刺骨。
皇後死後,蕭胤辰立刻從天上被踩到了地下,她在繼母門前跪了一夜才帶著從廚房裏偷來的餅進宮看他。
他像餓極了的小獸,大口往嘴裏塞,淚水混著餅屑,全蹭在他那截短得遮不住手腕的舊袖子上。
“清辭......我一定讓你做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
誓言那麼輕,而人心那麼重,要怎樣才能算得清呢?
坐在馬車裏趕回東宮的蕭胤辰心口一陣刺痛,久久難安。和清辭不歡而散,他本想去追她,可宮中的傳旨太監已到東宮,他隻能帶著楚昭華趕回東宮。想到剛剛處置了兩個欺負她的惡奴,想來應該沒人敢為難她了。
第二日。
沈清辭買了香燭紙錢,一個人來到郊外的一座孤墳。往年都是他們三人一起,今年隻有她一人。
沈清辭額頭抵著冰涼的墓碑,輕聲道:“外祖母,清辭要走了,去很遠的地方。”
“你要去哪裏?”
身後陡然響起蕭胤辰的聲音。
沈清辭背脊微僵,緩緩站直,沒有回頭:“殿下覺得,我能去哪裏?”
蕭胤辰走到她身側,看見她麵無表情的臉,心中暗笑自己過於緊張了。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她能去哪裏?不過又是同自己賭氣罷了。
他摸了摸沈清辭的頭,放下身段小心地哄道:“抱歉,來遲了。”
他撩袍在墳前跪下,神色誠懇得像在稟告最重要的事:“外祖母,孫婿來遲了。您放心,清辭我已娶回家了,隻是近來我犯了點小錯,惹她生氣。”他轉向沈清辭,語氣溫柔帶哄,“您別擔心,我一定會好好哄她,疼她一輩子。”
沈知勉也忙跪下,附和著:“外祖母,姐夫待阿姐極好的!您在天有靈也勸勸阿姐,讓她別太強了。”
沈清辭渾身發顫,氣得幾乎要將牙齒咬碎。他們怎麼敢......怎麼敢在外祖母清淨之地,演這出惡心的戲碼!
可她最終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
不能鬧。
不能在外祖母麵前,讓她看見自己最後一點血脈,是如此不堪的模樣。
沈清辭沒有想到她睜開眼的那一刻,數名黑衣刺客從樹林中竄出來,沈清辭幾乎在變故發生的瞬間,便悄然後撤,躲在暗處。所幸,黑衣刺客目標明確,隻殺蕭胤辰,無一人向沈清辭出手。一拳,一腳,一劍。殺手如潮水般一波波湧上,又被蕭胤辰一波波擊退。
沈知勉一直不離不棄地護在他身邊,幫他扯出一道口子。蕭胤辰想突圍時,卻又被殺手包圍。
“阿姐,發信號,找援軍!”沈知勉朝著沈清辭的方向大吼。
沈清辭瞳孔驟然收緊,瞬間化作兩條極細的、極冷的豎線。她身上根本就沒有信號煙花。
他明知如此。
在這樣生死一線的關頭,他竟又一次,毫不猶豫地,將她當作自己上位的活靶子。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立刻有數名刺客調轉刀鋒將她圍起來,他們的封鎖圈立刻出現了一絲縫隙。
蕭胤辰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眼看就要從裂縫中突圍而出了。
沈清辭攤開手,表示自己沒有任何發信號的東西。
刺客立刻察覺到中計了,迅速回防打了蕭胤辰一個措手不及。
一把明晃晃的砍刀,從一個他絕對無法兼顧的角度,直刺向他的腹部!
他眼神竟下意識地、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期望,望向了不遠處的沈清辭。
直到一把刀狠狠地插進他的腹部,他還在盯著沈清辭,眸底湧動著不可置信的神色。
又一把刀朝著蕭胤辰心口刺來,他順手抓起身邊的沈知勉來擋。東宮侍衛來救駕時,兩人已經如血人般被抬走了。
托了黑衣刺客的福,沈清辭在小院裏安然睡了幾天好覺。可平靜的日子終究被打破,她被侍衛強行擄去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