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言川的目光死死落在那個維尼熊上。
那是五年前,我過生日時他送我的。
當時他還不是刑偵隊長,攢了兩個月的工資,傻乎乎地跑遍全城買了這個限量版。
他說:“薑眠,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就讓它替我陪著你。”
後來我臥底離開,什麼都沒帶,隻帶走了這個熊。
顧言川顫抖著接過小熊。
熊的肚子上有一道粗糙的縫合線,針腳歪歪扭扭,顯然是後來縫上去的。
那是用我衣服上的線,借著冷庫微弱的光,用發卡一點點磨斷線頭縫好的。
“給爸爸的信?”顧言川的聲音啞得厲害。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折疊刀,小心翼翼地挑開那道縫合線。
棉絮翻飛中,五個折疊成心形的信紙掉了出來。
每一封信的封麵上,都用眉筆寫著數字。
1,2,,4,5。
那是我們分開的五年。
林悅正好推門進來,手裏提著果籃,看到這一幕,臉色瞬間變了。
“言川,這是什麼?別是什麼情報或者病毒吧?畢竟她在毒販窩裏待了那麼久......”
說著,她伸手就要去拿那些信。
“別碰!”
顧言川猛地抬頭,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
林悅被嚇得後退一步,手裏的果籃差點掉在地上。
“我......我隻是擔心你。”她委屈地咬著嘴唇。
顧言川沒理她。
他拿起寫著“1”的那封信。
紙張很皺,上麵還沾著幹涸的血跡和淚痕。
那是第一年。
我剛進入毒販集團,為了取得信任,被逼著吞下不知名的藥粉,在地下室裏疼得打滾的時候寫的。
顧言川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展開了信紙。
我飄在他身後,和他一起讀這封來自地獄的情書。
信紙展開,字跡有些淩亂。
那是藥物發作後的手抖。
“言川:展信佳。”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也許已經不在了。”
“今天是冬至,這裏沒有餃子,隻有發黴的麵包。”
“我好想吃你包的豬肉大蔥餡餃子啊。”
“聽說你升職了,成了顧隊,真為你高興。”
“林悅說,警隊通報我是叛徒,因為我卷走了那筆特勤經費。”
“我不信你會信。”
“但我不能解釋。”
“那筆錢是老K試探我的誘餌,我必須拿,還得裝作貪得無厭的樣子。”
“隻有這樣,才能保住上線‘灰雀’的命。”
“可惜,灰雀還是死了。死在我麵前。老K讓我開的槍。”
“那一槍打偏了心臟,灰雀最後看我的眼神,是解脫,也是鼓勵。”
“言川,我好疼啊。不是身上疼,是心疼。”
“我成了殺人犯,成了叛徒。”
“但我不能回頭。我要替灰雀走完剩下的路。”
“勿念。愛你的眠。”
顧言川捏著信紙的手指骨節泛白。
一滴淚,重重砸在“叛徒”兩個字上,暈開了墨跡。
“灰雀......”他喃喃自語。
五年前,警方線人“灰雀”犧牲,所有證據都指向是我為了納投名狀殺了他。
當時顧言川看著現場傳回的照片,把辦公桌都掀了。
他恨我入骨。
恨我背叛信仰,恨我殘忍嗜血。
可現在,信裏卻說是為了保住灰雀?
“林悅。”顧言川的聲音冷得像冰渣。
林悅站在門口,臉色煞白,手指死死扣著門框。
“這......這肯定是她編的!言川,你別信這種鬼話!當時彈道分析明明就是她開的槍!”
“我問你。”顧言川緩緩站起身,轉過頭,那雙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林悅。
“當年通報薑眠是叛徒的文件,是誰起草的?”
“是......是上級......”
“是你!”顧言川怒吼一聲,把信紙狠狠拍在桌子上。
“灰雀的屍檢報告是你經手的!那一槍偏離心臟兩厘米,根本不致死!”
“真正的死因是之前的嚴刑拷打導致內臟破裂!”
“你為什麼隱瞞這一點?為什麼要告訴我,是薑眠一槍斃命?”
林悅徹底慌了,她衝過來抓住顧言川的袖子哭喊:“我......我是怕你傷心!怕你對她還抱有幻想!”
“滾!”
顧言川一把甩開她。
他重新坐回床邊,捂住臉,肩膀劇烈聳動。
那年冬至,他確實包了餃子,卻因為恨意,親手倒進了垃圾桶。
如今,我真的再也吃不到了。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了那封寫著“2”的信上,那封信比第一封更厚,裏麵似乎包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