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醫院的搶救室外,紅燈刺眼。
顧言川頹廢地坐在長椅上,雙手插進頭發裏,身上還沾著冷庫裏的白霜。
我飄在他旁邊,看著他這副狼狽樣。
真稀奇。
那個永遠衣著整潔、一絲不苟的顧大隊長,也有今天。
林悅拿著一杯熱咖啡走過來,蹲在他麵前。
“言川,喝點熱的吧。你已經守了四個小時了。”
顧言川沒動。
林悅歎了口氣,聲音輕柔:“其實......這對薑眠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她這幾年跟著那群毒販,人不人鬼不鬼的,現在走了,也不用再受罪了。”
“閉嘴。”顧言川頭都沒抬。
林悅僵了一下,眼圈瞬間紅了:“我隻是心疼你。”
“當年她為了錢拋棄你,背叛警隊,害得你差點被停職......你為什麼還要為了這種女人傷心?”
我冷笑一聲。
當年?
當年是誰篡改了我的臥底檔案?
是誰在我傳遞情報的時候故意切斷聯絡?
是誰在顧言川麵前造謠我是為了錢跟毒販私奔?
林悅,你這出戲,演了五年,還沒演夠嗎?
就在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
醫生疲憊地摘下口罩。
顧言川猛地站起來,因為起得太急,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醫生,孩子怎麼樣?”
醫生歎了口氣:“重度失溫,加上長期營養不良,雖然命保住了,但肺部受損嚴重,還需要在ICU觀察。”
顧言川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靠在牆上。
“不過......”醫生頓了頓,欲言又止。
“我們在給孩子檢查的時候,發現她身上有很多陳舊性傷痕。”
“燙傷、掐痕、還有......像是被皮帶抽打的痕跡。”
空氣瞬間凝固。
顧言川的瞳孔驟然收縮:
“你說什麼?”
“這孩子長期遭受虐待。”醫生眼神憐憫。
“而且,她嚴重貧血,胃裏除了......除了......”
醫生沒忍心說下去。
但我知道。
除了我喂給她的血,什麼都沒有。
在那個冷庫裏,我們被關了整整兩天,沒有水,沒有食物。
我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騙念念那是草莓汁。
顧言川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
他突然意識到,那是我的血。
是他下令“不用管”的時候,我在用命喂養他的女兒。
“我去看看她。”顧言川推開醫生,衝進ICU。
隔著玻璃,念念小小的身體插滿了管子。
她懷裏,哪怕昏迷了,還死死抱著那隻維尼熊。
護士想拿走,她就會在睡夢中驚恐地抽搐。
顧言川站在玻璃前,手掌貼著冰冷的玻璃,眼淚無聲地滑落。
“念念......”
他低聲喚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這是他的女兒。
他缺席了四年的女兒。
第二天清晨,念念醒了。
轉入普通病房後,顧言川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手裏削著一個蘋果。
從來拿槍都不抖的手,此刻連水果刀都拿不穩。
念念睜著大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身體縮成一團,這是長期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念念,吃蘋果嗎?”顧言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
念念搖搖頭,抱緊了維尼熊。
“你是誰呀?”她問。
顧言川的動作僵住了。
他喉嚨發苦,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是......爸爸。”
念念歪著頭,眼神裏滿是困惑。
“騙人。”她脆生生地說。
“媽媽說,爸爸是大英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抓壞人。”
“你不是爸爸。”她指著顧言川身上的警服。
“你是那個壞警察叔叔。”
“哐當”一聲。
顧言川手裏的水果刀掉在地上。
他被釘在原地,臉色慘白如紙。
念念卻舉起了那隻維尼熊,像是舉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媽媽說,如果她睡著了怎麼叫都不醒,就是去找外婆了。”
“媽媽還說,這隻小熊肚子裏有給爸爸的信,讓我一定要親手交給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