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薑然走後,裴寂的心情很好。
他甚至主動讓我幫他整理畫具。
我不小心碰到了一個舊顏料盒。
那是他出事前買的,一直視若珍寶。
一隻黑色的顏料管裂開了。
顏料濺在他剛畫好的麥田上。
無數黃綠色的筆觸上,多了一抹刺眼的黑。
就好像這副畫死去流下的血。
他的臉瞬間就變了。
裴寂衝過來,眼神像尖刀一般。
“林笙笙!”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絕望的憤怒。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跳下水救你!”
“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是這個樣子!”
“你憑什麼…憑什麼還能好好站在這裏?”
我的心,像那幅畫一樣,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黑血直流。
我蹲下身,徒勞地想去擦,卻有些束手無策。
“對不起…對不起......”我喃喃自語,“我可以想想辦法幫你改掉的......”
“改?”他冷笑。
“你難道不知道,黑色沾上任何都隻會變成肮臟的顏色?”
“無論怎麼改,他們永遠都不可能調和!甚至還會禍害旁邊!”
“林笙笙,你欠我的,拿什麼還?”
是啊,我拿什麼改,我拿什麼還?
原以為,我用我剩下半輩子在還。
可是遠遠不夠。
裴寂的病越來越嚴重。他腎衰竭,急需換腎。
配型很難找。
我偷偷去做了檢查。
我的腎,可以。
我瞞著所有人,簽了手術同意書。
我告訴裴寂,我要回學校處理畢業事宜。
我告訴爸媽,我要去外地寫生一個月,讓他們多關照裴寂。
我還拜托薑然,她是他的良藥,這段時間,剛好可以好好陪他。
“林小姐,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捐出一個腎臟,對你的未來生活和健康,都會有影響。”
“而且,你隻有一個腎了,以後要萬分小心。”
我點點頭。
“我確定。”
隻要他能活下去。
我躺在手術台上,被推向手術室。
燈光很刺眼。
爸媽在門外焦急的等待。
他們不知道,隔壁手術室裏,躺著的是我。
手術很成功。
裴寂的身體一天天好轉。
我卻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
常常會腰痛,會頭暈,會乏力。
不敢告訴任何人,隻是在藥盒裏,多加了一格。
他失去雙腿,我獻出一個腎臟。
我們該扯平了。
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