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寂的親身父母,在他癱瘓後第八年,通過腎源求助新聞找到了他。
他們是身家顯赫的企業家。
當年因為一些原因,他們不得不把裴寂送往孤兒院。
他們對裴寂充滿了愧疚。
知道我照顧了裴寂八年,裴寂的親生母親拉著我的手,眼眶泛紅。
“好孩子。這些年辛苦你了。”
“我們家阿寂,多虧了你。”
“我們想認你做幹女兒,以後你就是我們裴家的親女兒。”
我受寵若驚,連連擺手。
“阿姨,這不行,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
“什麼該做的。”她拍拍我的手。
“我們都聽說了,要不是為了救你......”
她沒再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
不要企圖用這八年邀什麼功,贖罪是贖罪,罪是罪。
八年過去了,我們都不小了。
大家族這樣難聽的事傳出去,對誰都不好。
“笙笙,你是個好女孩,我們很喜歡你。”
“如果你不嫌棄阿寂這樣,也可以考慮一下當我們的兒媳婦......”
裴父剛執拗的開口就被旁邊的母親用眼神製住。
我徹底愣住了。
兒媳婦?
我嫁給裴寂?
我下意識地看向裴寂。
他坐在輪椅上,臉上沒什麼表情。
看不出喜怒。
明明已經知曉了他們的態度,心底為什麼還是一陣的慌亂。
我,愛裴寂?
對他,是愧疚,是責任,是日複一日守護的習慣。
可我從沒想過要嫁給他。
我的心,早在八年前,就給了梁哲。
雖然已經八年過去了,我們再沒見過。
記憶裏的我們四個也不複存在。
我正想開口拒絕。
薑然來了。
她提著精致的禮物,笑意盈盈。
“叔叔阿姨好。我來看裴寂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她一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裴寂的眼睛亮了一些。
裴寂的母親顯然也很喜歡她,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這是然然吧,快坐。”
薑然很自然地走到裴寂身邊。
她彎下腰,幫他整理了一下毯子。
動作親昵又自然。
“今天天氣不錯,讓叔叔阿姨推你出去走走?你們這麼多年失散,可要好好嘮嘮。”
裴寂點了點頭。
叔叔阿姨馬上欣慰了起來,推著他離去。
我看著他們消失在門口。
心口莫名很堵。
“林笙笙,我都聽到了。叔叔阿姨想讓你嫁給裴寂。”
“他們剛找回愛子,又看身邊一個女孩任勞任怨照顧了他八年,一時衝動,才說了些安撫的話。”
“但凡了解一點阿寂這些年的狀態......”
“我很感激你照顧他。真的。”
她的語氣很真誠。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存在,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抬起頭,望著她。
心底好像已有了答案,但還是想聽別人說出來,好刺醒我。
又或是想讓一個局外人,為我們這段不清不楚的關係宣告了結。
“你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那場意外!”
“提醒他,他是個再也站不起來的廢人!”
“你所謂的犧牲,對他來說,是一種慢性的淩遲啊。”
“甚至......”薑然歎了口氣。“因為他鮮少走出這一方天地,信息閉塞,才讓他親生父母找了整整八年!你明白嗎?”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插在我的心頭。
“你每天在他麵前晃,讓他怎麼忘記過去,怎麼開始新的人生?”
“放過他吧。林笙笙。”
“讓他有機會,呼吸一下沒有你的,新鮮空氣。”
她說完,喝了口咖啡。
“裴寂他,永遠值得更好的。”
“一個能帶給他陽光和希望的人,而不是你這樣的罪人!”
我明白了,那個能給他陽光的人,是她。
而我,就是那個陰影。
回到家,裴寂正在畫畫。
他的手很穩,畫的是又一片麥田。
不同於之前的枯黃,這次是春天翠綠的麥田。
我站在他身後,看了很久。
終於鼓起勇氣,問他。
“裴寂,你以前…喜歡薑然什麼?”
他沒有回頭,筆也沒有停頓。
他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一絲溫柔。
“她像陽光。”
“柔韌,自由,無憂無慮。”
“看著她就覺得,自由仿佛也滲透進了我的生活。”
我低下頭。
看著自己因為常年做家務而粗糙的手。
我早已不是那個會為了能用望遠鏡看星星而雀躍的女孩了。
我把他牽進陰影裏太久。
也給不了他陽光。
八年,兩個人都耗成了對方的噩夢。
那不如就放過彼此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決定。
我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