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伺候癱瘓的婆婆五年,端屎端尿,從未有過怨言。
丈夫宋祁年和小姑子,心安理得地當著甩手掌櫃。
今天,他們笑著告訴我,給我放個“大假”。
“晚吟,我們找了家高級養老院,媽送過去有人照顧,你也輕鬆了。”
“我們一家人,正好去馬爾代夫慶祝一下,機票都買好了。”
他說的“我們一家人”,沒有我。
他說的“高級養老院”,是我前幾天在社會新聞上看到的虐待老人的黑機構。
婆婆哭著拉住我的手,求我別走。
宋祁年卻掰開她的手,不耐煩地說:
“媽,江晚吟也累了,讓她歇歇吧,別這麼不懂事。”
我看著這家人,笑了。
我點點頭:“好啊。”
然後,在他們出發去機場的第二天,我帶著婆婆,消失了。
......
宋祁年攬著小姑子宋倩的肩膀,笑得春風得意。
“晚吟,這五年辛苦你了。我們全家商量了一下,給你放個大假。”
“去馬爾代夫的機票都買好了,七天六夜,好好放鬆一下。”
我看著他手機上亮著的訂票信息,三張頭等艙機票,熠熠生輝。
宋祁年,宋倩,還有他們的侄子,宋祁年大哥的兒子。
確實是“他們一家人”。
我平靜地問:“媽呢?”
宋倩搶著回答,語氣輕快,渾然不覺是在談論一條人命。
“嫂子你別擔心!我哥都安排好了,給媽找了家高級養老院,有專業護工二十四小時看著,比你在家照顧得還好呢!”
“你就放心去玩吧,別辜負我哥一片心意。”
她說著,還親昵地挽住宋祁年的胳膊,衝我眨眨眼,一副“我哥多疼你”的表情。
高級養老院。
我想起前幾天本地新聞的頭條。
《陽光之家養老院黑幕:老人被捆綁、毆打,三餐隻給清湯寡水》。
配圖裏,那養老院的大門上,就掛著“陽光之家”四個大字。
我記得宋祁年當時還指著電視,義憤填膺地評論:“這些黑心機構,真該千刀萬剮!”
現在,他就要親手把自己的親媽送進這個地獄。
婆婆癱瘓在床,意識卻是清醒的。
她聽懂了他們的對話,渾濁的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和恐懼。
她用盡全身力氣,枯瘦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袖子,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哀求聲,身體不停地顫抖。
她在求我,別把她丟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宋祁年就走過來,不耐煩地掰開婆婆的手指。
力道之大,讓婆婆痛得悶哼一聲。
“媽!你能不能懂點事?晚吟照顧你五年,都累壞了,讓她歇歇怎麼了?”
“我們花錢請人照顧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回頭看我,臉上是我熟悉的、那種理所當然的施舍表情。
“晚吟,你看,媽就是太依賴你了。分開一段時間,對你們倆都好。”
我看著這一家子冷血的嘴臉,突然就笑了。
五年了。
我每天圍著這個家、圍著癱瘓的婆婆不停地轉,沒有片刻停歇。
換來的,就是一句“別這麼不懂事”。
我點點頭,笑容溫和。
“好啊。”
“謝謝老公,你們想得真周到。”
宋祁年和宋倩都鬆了口氣,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我若再多問一句,便是不識抬舉。
第二天,我“千恩萬謝”地送走了他們。
他們前腳剛進機場,我後腳就回了家。
我走進婆婆的房間,她正睜著眼睛,無聲地流淚。
看到我,她眼裏的絕望更深了。
我走到床邊,替她擦掉眼淚,聲音很輕。
“媽,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