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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叫陳誌剛對吧?也是剛出生。”
他呼吸停了。
“你......”
“上個月十八號,百貨大樓。”
我繼續說。
“你買了兩斤紅糖,一包在這兒,一包送東風胡同了。紡織廠三車間王美蘭。”
上一世,我也知道這事,但是為了女兒,我將這件事壓在心底,就連婆婆也沒說。
我以為隻要我不說,我女兒就會幸幸福福的。
結果沒想到,在我死後,陳國華會把女兒的嫁妝拿走。
他猛地坐起來,眼睛在黑暗裏發亮。
“李清清,你跟蹤我?”
“去衝奶粉。”
我沒接話。
“奶粉在櫃子第三格,糖水在廚房暖壺裏。”
“或者,我明天去紡織廠工會,問問破壞軍屬婚姻該判幾年。你是民兵連長,普法課應該聽過。”
他盯了我很久,久到女兒又哭了一聲。
下床時他摔了枕頭。
廚房傳來暖壺塞崩飛的聲音,接著是奶瓶摔碎的脆響,和一聲壓著的罵。
他回來時手背紅了一片,奶瓶裏隻有小半。
笨手笨腳的樣子,和上輩子女兒發燒時一模一樣,那時他也這樣衝奶粉,燙了手就罵孩子麻煩。
女兒喝了兩口就吐奶,哇哇大哭。
陳國華站在床邊,影子把我整個罩住。
“李清清。”
他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
“你別太過分。”
我閉著眼,沒回應。
上輩子我喝了一個月冷粥,咳了十年血,死在女兒出嫁前夜。
這輩子,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第二天天還沒亮透,王桂花就在外間翻箱倒櫃。
“糧本呢?副食證呢?”
我睜著眼看天花板。
女兒在我懷裏睡得正香,小嘴一動一動。
上輩子,這時候我已經起來燒水了,因為婆婆說月子裏也得幹活,不然骨頭懶。
廚房傳來摔鍋蓋的聲音。
“國華!國華你起來!”
王桂花拍兒子房門。
“家裏進賊了!”
陳國華聲音帶著沒睡醒的火氣:
“媽,大清早吵什麼?”
“糧本不見了!副食證也不見了!”
王桂花聲音發抖。
“還有肉票、油票,全沒了!”
我慢慢坐起來,給女兒掖好被角。
“我收著了。”
我說。
外間瞬間安靜了。
陳國華推開我房門:“你說什麼?”
“糧本,副食證,肉票油票布票。”
我一字一句。
“我收著了。以後這個家,我管賬。”
王桂花衝進來,手指頭快戳到我臉上:
“你憑什麼?你一個外姓人。”
“憑我是陳國華的合法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