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我打斷她。
“憑我女兒是陳家親孫女。憑這個家,有一半是我的。”
陳國華臉色難看:“清清,你別胡鬧。媽管了三十年賬,管得好好的。”
“管得好?”
我笑了。
“上個月雞蛋糕多少錢一斤?紅糖多少錢一兩?媽,您說得出來嗎?”
王桂花噎住了。
“媽記性不好,我年輕,我記得住。”
我從枕頭底下摸出個小本子。
“從今天起,家裏每一分開銷,我都記賬。月底公開,誰有意見誰查賬。”
陳國華想說什麼,門外傳來郵遞員的聲音:
“陳國華!廠裏有你的信!”
他轉身去拿信。
我聽見他在外間拆信的聲音,然後是短暫的沉默。
“廠裏發電影票。”
他走進來,手裏捏著兩張粉紅色的票。
“《廬山戀》,明天晚上。”
上輩子,這兩張票他給了王美蘭。
回來說工會發的,一人一張,他的給張嬸了。
我信了。
“正好。”
我伸手。
“我帶女兒去看。你在家陪媽。”
陳國華愣住:“孩子才多大,看什麼電影?”
“兒童醫院大夫說了,新生兒要多聽聲音,刺激大腦發育。”
我麵不改色地扯謊。
“電影院裏人多,聲音豐富。”
他猶豫著把票遞過來。
下午,我抱著女兒去了電影院門口。
賣票窗口排著長隊。
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在隊伍邊晃悠,眼睛瞟著行人手裏的票。
“《廬山戀》,要麼?”
我走過去,聲音壓低。
男人打量我:“多少錢?”
“一張兩塊。”
我說。
“瘋了吧?原價才五毛!”
“那你排隊去。”
我轉身要走。
“等等!”
男人拉住我袖子。
“一塊五,兩張我都要。”
我看著他掏錢。
三張紙幣,疊得整整齊齊。
接過錢時,我心裏跳了一下。
上輩子,我連買根頭繩都要跟陳國華要錢,看他臉色。
現在,這是我自己的錢。
我把錢塞進內衣口袋。
回家路上,我給女兒買了包奶粉。
晚飯是玉米麵窩頭,白菜燉粉條。
王桂花把菜裏的兩片肉全夾給兒子。
我沒吭聲,從懷裏掏出封信。
“對了國華。”
我把信放桌上。
“下午郵遞員又來了,說有你封信。我幫你收了。”
陳國華筷子停在半空。
“誰的信?”王桂花探頭。
“我看看啊。”
我拆開信,展開信紙。
飯桌上安靜得能聽見呼吸聲。
我開始讀:“‘國華哥,見字如麵。上次你帶的雞蛋糕真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麼細的點心......’”
陳國華猛地站起來。
“李清清!”
他眼睛紅了。
“你——”
“我怎麼了?”
我抬頭。
“信是寄到廠裏的,我是你合法妻子,幫你收信怎麼了?”
王桂花湊過來看信紙:“這誰啊?還要雞蛋糕?要不要臉!”
“媽。”
我把信遞過去。
“您念念這段,我知道你家裏有老婆孩子。可我兒子也是你兒子,你不能不管。”
王桂花老花眼,眯著眼湊近看。
看著看著,臉白了。
“這......這什麼意思?”
她轉頭看兒子。
“什麼兒子?”
陳國華一把搶過信,撕得粉碎。
“都是胡說八道!”
他聲音發顫。
“這女人瘋了!我跟她沒關係!”
“沒關係她管你要雞蛋糕?”
我笑了。
“沒關係她說你兒子?陳國華,你當我是傻子?”
“還有你昨天鎖櫃子裏的雞蛋糕,就是準備給她寄過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