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顏瓷醒來時，鼻腔裏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肩膀被固定著，動彈不得。

“顏老師醒了！”守在床邊的是校長和幾個村民，見她睜眼，都鬆了口氣。

“孩子們呢？”她嗓子幹得發疼。

“都好，都好！一點皮外傷，多虧了你啊顏老師……”校長的眼眶紅了，“醫生說你再晚送來一會兒就……”

門被推開，穆婷衝了進來，一把抱住她：“顏瓷你嚇死我了！你怎麼敢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顏瓷輕輕拍拍她的背：“我沒事。”

穆婷鬆開她，表情複雜：“你知道現在學校論壇都炸成什麼樣了嗎？”

“什麼？”

穆婷拿出手機，點開政法大學的校園論壇。

首頁飄著好幾個熱帖：

【山區支教遇險，法學係才女上演英雄救美，這波操作我給滿分】

【論如何用一場泥石流既挽回金主又博得美名還能保研】

【一手以退為進，顏瓷這波在大氣層】

帖子裏的用詞尖銳刻薄，說她去支教根本不是為了孩子，而是精心策劃的苦肉計；

說她利用險情製造話題，既能逼陳燼回頭，又能樹立正麵形象，還能穩穩拿下保研資格，一舉三得。

評論區的惡意幾乎要溢出屏幕。

“我就說嘛，陳燼那樣的男人，她怎麼可能舍得放手。”

“山裏孩子真可憐，成了人家上位的工具。”

“保研名額給她真是浪費，建議學校重新審核。”

顏瓷靜靜地看著，肩膀的傷口在隱隱作痛，心裏卻一片麻木。

“瓷瓷，你別在意這些——”穆婷想關掉頁麵。

就在這時，所有帖子突然同時消失。

刷新後，整個論壇關於這件事的討論全部不見了，搜索關鍵詞也顯示“無相關內容”。

速度快得驚人。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陳燼走了進來。

他穿著深灰色大衣，肩頭還沾著未化的雨珠，像是匆匆趕來。

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病房裏突然安靜下來。

校長和村民麵麵相覷，被這個男人周身的氣場鎮住。

陳燼走到床邊，目光落在顏瓷綁著繃帶的肩膀上，停留了兩秒，然後轉向其他人：“麻煩各位先出去一下。”

病房裏很快隻剩下他們兩人。

陳燼在床邊坐下，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粥碗：“醫生說你隻能吃流食。”

顏瓷沒說話，看著他舀起一勺粥，輕輕吹涼，遞到她唇邊。

這個動作太熟悉了。

過去四年，她生病時，熬夜複習時，甚至隻是撒嬌時，他都這樣喂過她，那時她覺得這是寵愛。

現在她眼前浮現的卻是另一幅畫麵——同樣的手，端著藥碗，耐心地哄著另一個女人喝藥。

胃裏突然一陣翻湧。

顏瓷別開臉：“我自己來。”

陳燼的手停在半空：“你在鬧什麼脾氣？”

“沒有。”顏瓷伸手要去接碗，卻牽動了傷口，疼得吸了口氣。

陳燼按住她的手腕：“別動。”

他重新舀起粥，這次直接送到她唇邊，語氣不容拒絕：“張嘴。”

顏瓷盯著那勺粥，喉嚨發緊。

幾秒後，她機械地張開嘴，溫熱的粥滑入喉嚨，卻嘗不出任何味道。

陳燼一勺一勺地喂，動作細致耐心。

“論壇的事已經處理了。”他忽然開口，“以後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不用管。”

顏瓷扯了扯嘴角。

是啊，在他眼裏，那些惡意中傷，人格貶損，都隻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習慣了用權力抹平一切，就像擦掉黑板上的粉筆字。

可是有些痕跡，擦掉了，粉末還在空氣裏飄著，吸進肺裏，堵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