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之後,林舟遠好幾天沒有回家。
薑禾手機的屏幕亮著,何瑤瑤的朋友圈更新了九宮格。
第一張是醫院病房窗外的夜景,配文:“某些人太大驚小怪了,隻是縫了幾針,就白天黑夜守著我,連吃飯都要親自喂……”
往後劃,第三張照片裏,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端著白瓷碗,無名指上還帶著婚戒。
薑禾盯著戒指看了兩秒,退出朋友圈,找到何瑤瑤的頭像,刪除,拉黑。
動作一氣嗬成。
助理的消息這時跳出來:
“薑律師,離婚流程已經提交,預計五天後離婚證能下來。財產分割和律所轉讓條款同步生效,需要林總簽字的文件我會跟進。”
“知道了。”薑禾回完,又補了句,“離婚證下來後,直接寄一份到林舟遠的辦公室。”
她放下手機,起身開始收拾行李。
衣櫃打開,裏麵掛著的衣服按顏色深淺排列,林舟遠喜歡她穿淺色係,說顯得幹淨溫柔。
她從前覺得這是體貼,現在才發現,連她衣櫥裏的顏色都不屬於自己。
書架上的法律典籍中間,夾著幾本高爾夫球指南和葡萄酒品鑒手冊——全是他的興趣。
她為了能和他有共同話題,一本本啃完。
原來這麼多年,她的喜好早已被他的影子填滿。
薑禾蹲下身,從行李箱最底層翻出一本舊相冊。
塑料膜已經泛黃,第一頁是福利院的院子。
照片裏她大概三歲,穿著不合身的舊裙子,怯生生地站在一個七歲男孩身後。
男孩瘦得像竹竿,卻張開手臂把她護在身後,眼神警惕地瞪著鏡頭外。
那是她和林舟遠第一次見麵。
從此她就一直跟在他身後。
上學時被欺負,他把她護在牆角,拳頭和臟話全落在他身上。
她咬著嘴唇不敢哭,心裏發誓一定要變得強大,要把所有欺負他的人都送進監獄。
所以她才拚命考法學院,想要成為這世界上最厲害的律師。
多可笑。
曾經要保護的人,如今成了傷她最深的人。
薑禾把照片從相冊裏抽出來,沿著兩人之間的縫隙撕開。
她拿走自己那半張三歲小女孩的臉,將剩下的半張扔進垃圾桶。
“薑小姐,”傭人敲門進來,“今晚是老夫人的壽宴,禮物已經準備好了,您要過去嗎?”
薑禾本想說不去。
但看了眼手機,離婚證還沒到手。
隻要一天還是林太太,這種場合她就躲不掉。
拿起手機,屏幕上依舊沒有林舟遠的消息。
薑禾自嘲地勾了勾唇,獨自提著禮物去了林家老宅。
壽宴現場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薑禾剛走到門口,就看見林舟遠陪著何瑤瑤站在客廳中央。
何瑤瑤手裏端著茶杯,正湊在老夫人身邊說些什麼,逗得老夫人笑得前仰後俯。
林舟遠看著她們,嘴角帶著笑意。
那畫麵刺得薑禾眼睛生疼。
她走上前,將禮物遞過去:
“奶奶,祝您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老夫人瞥了眼禮物,又上下打量她,突然提高聲音,讓全場都能聽見:
“薑禾,你和舟遠結婚三年,本以為你身份低賤點沒關係,好歹是個有名的律師,沒想到你居然用賄賂法官這種下三濫手段,現在林家的名聲都被你搞臭了!”
她頓了頓,眼神更刻薄:“再說,結婚三年,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你說你有什麼用?”
旁邊有人低笑出聲。
薑禾站著沒動,指尖掐進掌心。
老夫人轉頭看向何瑤瑤,聲音瞬間慈愛起來:
“瑤瑤多好,懂事體貼又年輕,要是能當我們林家的媳婦,我做夢都能笑醒。”
何瑤瑤紅了臉,嬌羞地瞥了林舟遠一眼:
“奶奶您別開玩笑了,我隻是林總資助的貧困生而已,現在也隻是上下級關係……”
薑禾看向林舟遠,可他隻是站在原地,像個局外人,沒有替她說一句話。
她想起三年前,也是在這個大廳,老夫人給他介紹世交家的千金。
他當眾牽起她的手,聲音斬釘截鐵:
“我要娶的隻有薑禾,如果不能和她在一起,林家的所有東西,包括什麼繼承人,我都不要了。”
有人嘲笑她是福利院出來的孤兒,林舟遠當場便掀了桌子:
“我林舟遠的女人,輪不到你們說三道四。”
薑禾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和三年前那個為她對抗全世界的少年,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那時的他,眼裏全是護著她的光。
現在的他,卻也成了冷眼旁觀的看客。
就在這時,何瑤瑤的手機響了。
她接起電話,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幾秒後她突然捂住嘴,眼眶瞬間紅了。
轉身時腳步踉蹌,直直衝著薑禾“撲通”一聲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