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搬離別墅第三天,我坐在自己公寓裏,接到王律師的電話。
“沈先生,折現款蔣總那方已經彙入您的賬戶裏了。”
“之後合同上分割的財產,也會在離婚冷靜期過後算清。”
我隨意應了一句,準備掛點電話。
“對了沈先生,蔣總助理私下聯係我,說有幾個遺漏的東西。”
我輕笑一聲,遺漏?我連用一半的剃須膏都拿走了。
“告訴他,沒有遺漏,如果有就當垃圾。”
掛斷電話後,我看著筆記本上沈氏集團近三年一路下滑的曲線。
上一世,我沉浸在情傷裏,讓父親的心血成了蔣氏擴張的墊腳石。
這一次,我不會再重蹈覆轍。
我回複著工作郵件,直到助理的內線接進來。
“沈總,財經頻道《前沿對話》的專訪,現在連線接入嗎?”
“這是上周就約好的,關於本土企業轉型的話題。”
我調整了一下攝像頭角度,背景是簡潔的書架與一盆蘭草。
“接進來吧。”
主持人是位幹練的女性,寒暄後便切入正題,探討沈氏未來的調整方向。
問答往來間,我盡量將專業術語轉化為易懂表述。
訪談臨近尾聲,主持人話鋒卻微妙一轉,笑容依舊職業。
“沈總,我們也得知您個人生活近期有些變動。”
“眾所周知,您與前妻蔣青青女士曾被視為商界佳話。”
“如今各自開啟新篇章,不知您是否願意對蔣總,以及她身邊新的伴侶顧琛先生,說些什麼呢?”
“當然。”
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傳出,甚至帶著一絲愉快的語調。
仿佛在聊起一對普通舊識。
“蔣青青女士和顧琛先生,都是很好的人。”
“我真心為他們高興,也祝福他們從此以後,心心相印,白首不離。”
我的語氣自然流暢,就像在念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賀詞。
目光清亮,直視鏡頭,裏麵找不到一絲一毫的鬱結或偽飾。
演播室那頭似乎靜了一瞬,主持人迅速接過話頭,用幾句公式化的讚語收尾。
連線結束,屏幕暗下。
我靠在椅背上,端起早已涼透的茶喝了一口。
白首不離——多美好的詞。
曾經我也以為那會是自己的歸宿,現在才明白,那不過是一場漫長的客宿。
而真正的戰場,在這裏,在這些錯綜複雜的數據和報表裏。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父親發來的信息,關於一份股權結構的簡要分析。
我回複後,重新打開市場部發來的最新季度報告。
大學時的金融知識隨著翻閱文件逐漸蘇醒。
我打開與父親的視頻通話,那頭,他鬢角已斑白,但眼神銳利如昔。
沒有追問離婚緣由,隻在我提出請教時,立刻切換成嚴師模式。
熟悉又陌生的術語在對話中流動,仿佛時光倒流,我還是那個在圖書館啃書本的少年。
夜色漸濃,城市燈火如星河傾瀉。
我結束與父親的通話,合上電腦,指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窗外萬家燈火,每一盞都是一個故事,悲歡離合,明滅不息。
我走到廚房,給自己泡了杯清茶。
熱氣升騰,模糊了玻璃窗,也模糊了窗外那個曾以蔣先生身份存在的倒影。
茶杯傳遞著溫熱的觸感。我對著窗上那團白霧,輕輕呼出一口氣。
看,有些人和事,就像這霧氣一樣,散了,也就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