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傷養了小半年。
我媽天天親手給他換藥。
我爸請最好的醫生。
他沉默得像塊石頭,我就變著法兒逗他說話,把新買的漫畫塞他手裏。
家裏最好的房間給了他。
飯桌上永遠有他愛吃的糖醋排骨。
我爸手把手教他看賬本、認寶石。
我媽逢人就說「這是我兒子司宴」。
十年,我看著這個沉默陰鬱的少年,在我家毫無保留的溫暖裏抽枝拔節。
我陪他熬過高考,陪他挑大學專業。
他第一次談成生意,是我熬夜幫他改的方案。
他像塊璞玉,被沈家精心雕琢。
他長成了我手裏最利的刀,商場上鋒芒畢露。
也長成了我心尖最暖的人,記得我每個喜好,會在冬夜用大衣裹住我發冷的手。
爸媽出事前那晚,沈司宴穿著我送的第一套定製西裝,身姿筆挺。
他跪在二老跟前,額頭磕得砰砰響。
那聲音砸在人心上:
「爸!媽!我的命是沈家給的!骨頭血肉裏流的都是沈家的恩!
「這輩子,我豁出命去護著阿瀾,守著沈家!誰敢動沈家一分一毫,我沈司宴拿這條命跟他拚到底!」
他抬起頭,眼神像淬了火的鋼。
那一刻,我以為我找到除了父母外,最愛我的人。
爸媽看著他,眼裏是欣慰,是托付。
他確實拚了命。
爸媽走後,他像不知疲倦的機器,把沈氏撐得比爸媽在時還亮堂,成了業界新貴。
那個曾經蜷縮在雨夜的少年,已是叱吒風雲的沈總。
我以為這份用血肉和歲月熬出來的情分,堅不可摧。
直到一年前,他牽回那個叫蘇淺夏的女孩,灰撲撲的裙子,眼神怯得像驚弓之鳥。
他看她的眼神......
軟得像我當年蹲在他病床前,哄他喝湯的模樣。
「阿瀾,她叫蘇淺夏,」他聲音是我熟悉的溫柔,「像......像當年的我。」
「你可以教她珠寶設計嗎,阿瀾?她很有天賦的。」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冰錐紮了一下。
他對她笑得毫無保留,耐心教她識玉辨石,就像我爸當年對他。
而對我,那層曾經不存在的玻璃罩無聲落下,客氣周全,卻冰冷堅硬。
再也觸不到曾經的溫度。
5
曾經的種種湧上心頭。
此刻的恨意像藤蔓,勒得我無法呼吸。
支撐著站起來,我隻有一個念頭——報警!
把剛才這段錄音甩到他臉上!
讓他付出代價!
就在這時,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陳伯】兩個字。
陳伯是我爸當年的司機,車禍後他就回老家休養,幾乎沒聯係過我。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我。
我顫抖著手指劃過接聽。
陳伯的聲音帶著哭腔,劈頭蓋臉砸過來:
「聽瀾小姐!
「我......我對不起沈董!對不起夫人啊!我憋了這麼些年,快憋瘋了!
「現在我就快死了,我真沒臉帶著這個秘密去見他們啊!
「當年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沈司宴!是他買通了我那個不爭氣的賭鬼侄子,在刹車油管上動了手腳!
「他給了我侄子一大筆錢封口,也拿我孫子的命威脅我......我不敢說啊!」
電話那頭傳來壓抑不住的嚎啕大哭。
我拿著手機,站在後台冰冷的光線下,整個人像是被瞬間抽空了靈魂的木偶。
鋼架倒塌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