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直到我高三那年的春節。
寒假我跟著老師去外地寫生,在除夕前趕了回來。
爸媽說過,不管多忙,過年一家人都得聚在一起。
我滿懷期待計劃著,除夕夜把這次畫好的全家肖像拿出來給大家看。
一到家,卻發現家裏空無一人。
我茫然地給媽媽打電話,聽到她那邊一片歡聲笑語。
“硯辭啊,今年春節我們陪你姐夫回老家過......我還以為你在外麵跟老師過年呢,就沒跟你說......”
電話裏的笑聲太刺耳,後麵她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許屹川接過電話,抱歉地說:
“張媽他們也回家過年去了,家裏沒人做飯......不過冰箱裏我提前買了些速凍餃子,是你愛吃的黑鬆露蝦仁餡兒......”
電話那邊,媽媽連聲稱讚他想得周到,我還聽到姐姐說,幸好有他幫忙操持一切。
我度過了人生第一個孤單的春節。
除夕夜,窗外煙火滿天,速凍餃子和著眼淚一起吃下肚。
然後我把那張全家肖像燒成了灰。
大年初四,他們終於回來了。
我故意待在房間,等爸媽像往常一樣來哄我。
卻沒想到,先聽到了許屹川的驚呼聲。
他說,我媽送他的翡翠玉佛吊墜不見了。
許屹川匆匆下樓,臉色發白,手裏拿著一個打開的絲絨首飾盒,裏麵空空如也。
“我明明記得回老家前,就放在這個盒子裏的......”
許屹川眼圈紅了。
“那是媽送我的見麵禮......”
我走出房間,看到張媽向大家解釋:
“太太,我昨天晚上才回來,一直在忙著打掃,沒進過樓上臥室!”
所有的視線,無聲地聚焦在我身上。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懷疑我偷了他的東西?”
沒有人回應我的質問。
姐姐皺眉看向我,遲疑地說:
“我記得,你之前埋怨過媽,沒把這個玉佛留給你,是不是你趁我們不在......”
許屹川適時地哽咽了一聲,握住她的手。
“清月,別這樣說硯辭。可能真是我記錯了......別為了我,和硯辭鬧得不愉快......”
他越是這麼說,我姐的臉色就越難看。
“搜。”
我爸站起身,臉色鐵青,
“每個房間,仔細搜!”
“清者自清。如果不是你拿的,搜一下又怎樣?”
我轉頭看向我媽,她皺著眉一言不發。
我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握緊了拳頭。
果不其然,最後玉佛在我房間裏被發現。
我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但我的解釋卻顯得蒼白無力。
“你還狡辯!沈家的大少爺竟然是個小偷,說出去都丟人!”
爸爸氣得揚起手給了我一耳光。
“硯辭,快給你姐夫道歉!”
我媽又急又氣,眼淚也出來了。
“認個錯,這事就過去了!”
許屹川又開始打起了圓場:
“沒關係的,找到了就好,硯辭喜歡這個玉佛,我可以借給他戴幾天......”
我盯著那隻玉佛吊墜,忽然笑了。
我姐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硯辭,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我猛地轉頭看向她,眼眶發熱,但我死死忍住,不允許自己流一滴淚。
“姐,你告訴我,從除夕夜把我一個人扔下開始,你們對我,還有過期望嗎?”
許屹川又充好人:
“爸,媽,別生氣了......硯辭可能隻是一時糊塗,他還小......”
“過了年就是十八了還小?”
我爸狠狠瞪著我。
“明天就去學校辦住校手續!高三下學期,你給我住校!好好反省反省怎麼做人!”
我環視一圈,我媽和姐姐圍在許屹川身邊安慰著他。
春節的冷清和孤獨,與此刻的眾叛親離比起來,竟然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沒有再爭辯。
轉身上樓,開始收拾行李。
走出家門前,許屹川在無人注意的角度,對我揚起勝利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