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三下學期,我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每次回去,我都像個暫時被允許停留的客人。
許屹川儼然已是男主人。
爸媽和姐姐對我也客氣而疏離。
但我不在乎了。
高考完,我就可以徹底離開,去另一個城市,自己給自己一個家。
高考前一個月,我需要回家取身份證和幾份重要的備考資料。
在我離開之前,卻被滿臉怒氣的姐姐攔住。
她說,她書房裏一個U盤不見了,裏麵存儲著關乎集團重要投標的商業文件。
那個黑色的U盤“恰好”從我書包裏被發現。
人贓並獲又一次重演。
父親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母親癱坐在沙發上無聲流淚,姐姐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個怪物。
“又是你!”姐姐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許屹川抓住姐姐的手臂,向她懇求:“清月,會不會是誤會?硯辭馬上就要高考了......”
我爸猛地打斷她。
“屹川,到現在你還替他說話?上次是玉佛,這次是商業機密!這是犯罪!”
媽媽急著催促我道歉認錯,我一言不發。
爸爸長歎一口氣。
“就是因為我們以前太縱容,太心軟,他才敢一次次變本加厲!這次,必須公事公辦!讓他好好清醒清醒!”
公事公辦的結果,是六個月的有期徒刑。
十八歲生日,我在看守所度過。
沒有蛋糕,沒有祝福,隻有鐵窗外一方灰蒙蒙的天。
等我從裏麵出來,當初那些關於未來的暢想,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夢。
迎接我的,是許屹川剛拿到的全國最佳醫生獎杯,和全家人圍繞著她,興高采烈的喜悅。
我的房間,被改成了他的專用書房。
我隻能暫住在最陰冷的客臥。
回家的第一個夜晚,我躺在陌生的房間翻來覆去。
準備下樓倒杯水,卻看到許屹川在走廊打電話。
他一轉身,我好像看到他臉上的淚痕。
我們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對視。
他先開了口:
“沈硯辭......你為什麼總是陰魂不散?”
我愣住了,一時沒明白他這話從何而來。
“我隻是下樓喝水。”
他卻走上前來,不依不饒。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出現在這個家,我就覺得惡心!”
我心頭火起。
“許屹川,你發什麼瘋?我招你惹你了?”
他露出詭異的笑,然後往後一仰,從樓梯口倒了下去。
他滾下樓梯,倒在血泊裏,
燈光大亮。爸媽和姐姐被驚動,衝了出來。
許屹川虛弱地捂住手臂,聲音破碎不堪。
“硯辭,你為什麼推我......我知道你恨我......可我的手真的很重要......”
我記不清當時我說了多少辯解的話。
隻記得自己挨了無數耳光,還有父母眼裏的失望,和姐姐的厭惡。
最後,我爸給我下了判決書。
“滾出這個家。”
“從今以後,沈家沒有你這個人。”
王經理已經很久沒說話了。
聽到這裏,他才像剛回過神來一樣。
“你以前多橫啊,怎麼不跟他們大鬧一場,就這麼走了?”
大概是因為,我早就懂了,沈大少爺的高傲霸道,是因為有沈家人在背後撐住一切。
而現在,我背後空無一人。
我又哪來的底氣去鬧呢?
王經理長長地歎了口氣,他搖搖頭,拿出手機,操作了幾下。
“今明兩天的工資,轉你了。提前下班,算全天。”
這些年,我除了四處打工養活自己,也是為了高中美術老師對我的認可。
她看到我發布在網上的作品,給我打來電話。
“硯辭,老師看到你還在堅持畫畫,很欣慰。我現在移民到加拿大了,在這邊有自己的美術工作室,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過來找我,你有天賦,不要就這麼埋沒了......”
我打開手機看了一下餘額。
距離二十萬出國資金,還差一千五百塊。
第二天,聖誕節。
商場裏比昨天更加喧鬧。
我再次套上聖誕老人服,戴上假胡子和帽子,盡職盡責扮演角色。
就在我派發完一批糖果時,視線穿過人群,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我媽,我姐,還有牽著孩子的許屹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