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透過眼睛上的遮光布,模糊的光影裏,虛掩的窗戶正對著屋內的桌前。
顏明月坐在桌邊,寬大的修女裙堆在腰間,而跪在她腳邊的男人,赫然是陸景深。
阮黛的腳步像被釘死在原地,半步也挪動不開。
恍惚間,她想起在鄉下瓦房裏的日子。
那時的 “阿哲” 也會跪在床邊,替她洗去一天殺豬賣肉沾的油汙,輕輕揉著她酸脹的腳踝,甚至是更親密的事。
起初她還會羞得滿臉通紅,可他總會緊緊抱著她,笑得溫柔:
“老公就是用來使喚的,老婆就是用來疼的。黛黛,不用害羞。”
若是以前的阿哲,她隻覺得滿心甜意。
可現在,眼前的人是陸景深。
是那個連給兒子買個雞蛋都嫌浪費,居高臨下地叫她 “殺豬村婦” 的陸氏總裁。
此刻他卻像條馴服的狗,跪在地上,姿態卑微地討好另一個女人。
他到底有多喜歡顏明月?
喜歡到連自己曾嗤之以鼻的 “鄉下做派”,都能心甘情願地複刻?
“誰在外麵?”
顏明月突然抬眼,目光精準地鎖在窗外。
四目相對的刹那,她猛地尖叫出聲,臉色煞白地一腳踹開陸景深,慌慌張張地扯下堆在腰間的裙子蓋住腿,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陸景深!都怪你!現在被外人看到我們做這種事,神主會降罪我的!”
“我該怎麼辦?我是修女啊,修女不能和異性做親密的事,我不僅犯了戒,還被人看到了......”
陸景深也循著她的目光看到了門外的阮黛,臉色驟沉,起身一把將顏明月摟進懷裏:
“明月別怕,有我在。”
阮黛攥緊了藏在身後的骨灰盒,指尖深深掐進掌心。
“我怎麼能不怕?”
顏明月用力推開他,眼眶通紅,“你知道的,修女做這種事還被外人撞見,要是不接受火燎身體的刑罰,死後是要下地獄的!”
“我一輩子都在行善,我不能下地獄啊!”
陸景深連忙握住她的手安撫:“寶寶,別慌。你告訴我,怎麼做才能讓你不用受罰?”
“隻要能護著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顏明月的目光緩緩移向門外的阮黛。
陸景深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不是隻要讓阮黛替你受這個懲罰,你就不用下地獄了?”
顏明月委屈地點了點頭,可下一秒又用力搖頭,眼淚掉得更凶:
“不行!我是修女,慈悲是我的信條,我不能讓別人替我受罰!”
“都怪我定力不夠,才會犯這種錯,這懲罰該我自己受!”
“絕對不行!”
陸景深一把拉住要起身的她,滿眼疼惜,“你皮膚這麼嬌嫩,怎麼能經得起火燎?我去把阮黛拉進來,讓她替你受!”
阮黛渾身一震,轉身就想跑,可剛邁出一步,肩膀就被一隻大手狠狠按住,猛地往後一拽。
她踉蹌著摔在地上,遮光布歪了半邊,露出的眼角瞬間充血紅腫。
“陸景深!我的眼睛受傷了,我什麼都沒看到!你放我走!”
她掙紮著想爬起來,懷裏的骨灰盒卻差點摔在地上。
陸景深還沒開口,顏明月已經快步走過來,語氣裹著 “無辜” 的嚴厲:
“可你終究是外人,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就算你是瞎子聾子,也改變不了撞破戒律的事實!”
“明月說得對。”
陸景深拽住阮黛的手腕,把她拖進廚房,找了根繩子捆住她的手腳,將她丟在地上。
他瞥見阮黛懷裏的盒子,伸手就搶了過來:“這是什麼破爛?”
顏明月看了眼裏麵的白色粉末,立刻露出 “恍然大悟” 的表情,語氣卻帶著幾分譴責:
“這是...... 鬆脂粉吧?阮小姐,你居然早就準備好了引火的東西,是故意想破壞我的戒律,讓我受罰嗎?”
“那是念安的骨灰!不是鬆脂粉!”
阮黛瘋了一樣嘶吼,眼淚混著血往下淌,“陸景深,那是你親生兒子的骨灰!你不能這樣啊!”
“你少在這裏胡說八道!”
陸景深冷著臉打斷她,將骨灰盒遞給顏明月,“明月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你一個殺豬的村婦,懂什麼鬆脂粉?”
顏明月接過骨灰盒,轉身從角落裏拎出半袋艾草,將骨灰和艾草混在一起,繞著阮黛的身體撒了一圈。
“阮小姐!你也太惡毒了,怎麼能為了反駁我,就詛咒自己的兒子早死?”
她字字紮心,“怎麼能為了反駁我,就詛咒自己的兒子早死?”
“你知不知道,說這種話要被釘在十字架上,永世不得超生!現在隻受火燎刑,已是神主開恩。”
“我沒有詛咒他!源源他真的死了!”
顏明月卻看向陸景深,裝出一副不忍心的模樣:
“這樣引火正好,火勢不會太大,既能完成淨化,又不會傷太重......”
“陸先生,你點火吧,我怕火,不敢碰。”
陸景深接過打火機,看了眼被綁在地上的阮黛。
她正紅著眼,死死盯著滿地混著骨灰的艾草,嘴唇顫抖著,像在說什麼。
“陸先生,別猶豫了。” 顏明月拉了拉他的袖子,“再等下去,神主會生氣的!”
打火機 “哢嗒” 一聲響,火苗瞬間竄起,吞噬了地上的粉末。
火光很快蔓延開來,熱浪撲麵而來,阮黛身上的衣服很快被火星燎到,發出 “滋滋” 的聲響。
“陸景深!你會遭報應的!”
她淒厲地尖叫,皮膚被火燎到的劇痛讓她渾身抽搐,目光卻始終黏在角落那個空蕩蕩的骨灰盒上。
那是她對兒子的最後一絲念想,如今卻成了燒她的火引。
陸景深站在門口,看著在火光中掙紮的女人,心底不知為何閃過一絲異樣的刺痛。
他下意識想開口阻止,卻被顏明月一把拉了出去。
“陸先生,不能看!火燎刑是神主對罪人的懲罰,你要是看了,神主會怪罪你的!”
“我們先出去,關上門等三分鐘,刑罰結束了再進來。”
門 “砰” 地關上,隔絕了裏麵的慘叫聲。
火不大,卻燒得緩慢而折磨。
阮黛的意識漸漸模糊,眼淚早就流幹了,她卻忽然笑了起來。
恍惚間,她好像又看到了 “阿哲”。
那個在瓦房裏捧著她的腳,笑得眉眼彎彎的男人。
他說:“黛黛,嫁給我吧,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很好。”
他說:“黛黛,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星星一樣。”
他還說:“黛黛,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傷的,我會好好保護你。因為沒有阮黛,就沒有現在的阿哲。”
那些溫柔的話語,此刻卻像最鋒利的刀,一刀刀割著她的心臟。
如果早知道,後來的陸景深會變成這樣......她當初,打死也不會把那個奄奄一息的男人,從苞米地裏背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