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衝到裴寂的書房外,卻被侍衛攔住了。
“王妃,王爺正在和柳姑娘賞雪,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
賞雪?
我抬頭看著漫天的大雪。
我的父親在生死線上掙紮,他卻在和別的女人風花雪月。
我不顧侍衛的阻攔,跪在雪地裏,大聲哭喊。
“裴寂!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我父親!”
“隻要你肯救他,我什麼都答應你!”
書房的門開了。
裴寂披著狐裘,懷裏擁著柳如煙,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眼神裏沒有一絲憐憫,隻有厭惡。
“趙清歌,你還要鬧到什麼時候?”
“大晚上的,你哭喪呢?”
我跪行到他腳邊,死死拽住他的衣角。
“王爺,父親病重,急需千年人參吊命。”
“庫房裏有一支,是皇上賞賜的,求王爺賜給我......”
“那是留給如煙補身子的。”
裴寂冷冷地打斷了我。
“如煙最近身子弱,受不得寒,正需要人參進補。”
“你父親那個老不死的,活得也夠久了,死了也是解脫。”
轟——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
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這是我愛了十年的男人嗎?
這是那個曾經在父親麵前發誓,會護我一世周全的男人嗎?
柳如煙掩著嘴笑,聲音嬌滴滴的。
“王爺,既然姐姐這麼想要,那就給她吧。”
“反正如煙命賤,不吃也沒關係的。”
裴寂一聽這話,臉色更沉了。
一把甩開我,將柳如煙摟得更緊。
“給她?她配嗎?”
“趙清歌,你別給臉不要臉。”
“再敢來煩我,我就讓人把你父親扔出京城!”
我被他甩在地上。
額頭磕在堅硬的石階上,鮮血直流。
但我感覺不到疼。
因為心已經死了。
那天晚上,我在雪地裏跪了一夜。
直到天亮,才有一個好心的老嬤嬤偷偷塞給我一錠銀子。
我拿著銀子,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卻隻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父親走了。
直到死,他的眼睛都還睜著。
手裏緊緊攥著我當年殿試時的文章。
鄰居說,父親臨走前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他說:“清歌,別怕,爹不怪你。”
“爹隻是後悔,當初不該讓你嫁進王府......”
我抱著父親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
也就是在那一刻。
我終於醒了。
這場長達十年的噩夢。
該醒了。
處理完父親的後事。
我大病了一場。
高燒不退,整日整夜地做噩夢。
夢裏全是裴寂冷漠的臉,還有麟兒厭惡的眼神。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裴寂沒有來看過我一次。
聽下人說,這幾天他一直在陪柳如煙試新做的衣裳。
因為過幾天就是太後的壽宴。
他要帶柳如煙進宮,還要當眾請旨,立柳如煙為平妻。
平妻?
嗬。
真是好大的笑話。
我趙清歌,書香門第,狀元之才,竟然要和一個青樓女子平起平坐?
我掙紮著爬起來,找出紙筆。
寫下了那封和離書。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割我的肉。
但這肉如果不割掉,早晚會爛在骨頭裏,要了我的命。
我去書房找裴寂的時候。
他正握著柳如煙的手,教她寫字。
寫的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多麼諷刺。
這八個字,他曾經也對我寫過。
看到我進來,裴寂皺了皺眉。
“怎麼?想通了?”
“想通了就滾回去好好待著。”
“過幾天的壽宴,你不用去了,讓如煙陪我去。”
“你那副死人臉,去了也是丟我的臉。”
我平靜地走過去。
把和離書拍在桌子上。
“裴寂,我們和離吧。”
裴寂愣了一下。
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大笑起來。
“和離?”
“趙清歌,你在威脅我?”
“你以為拿和離說事,我就不敢立如煙為平妻了?”
“我告訴你,別做夢了!”
“這王妃的位置,你想坐就坐,不想坐就滾!”
“離了王府,我看你能活幾天!”
“簽字吧。”
我把筆遞給他。
“簽了字,你就自由了。”
“以後你想娶誰就娶誰,想寵誰就寵誰。”
“再也沒人會管你,也沒人會惹你心煩了。”
裴寂盯著我看了一會兒。
似乎是想從我臉上找出哪怕一絲的不舍或者是賭氣。
但他失望了。
我的眼裏,隻有平靜。
死水一般的平靜。
他有些惱羞成怒,一把奪過筆,刷刷簽下了名字。
“好!很好!”
“趙清歌,這是你自己選的!”
“你別後悔!”
“拿著你的東西,立刻給我滾!”
我看著他那副篤定的樣子。
突然覺得他很可憐。
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
這十年,真正離不開的人,其實是他。
沒有我替他謀劃,替他周旋。
他這個攝政王,早就被人拉下馬了。
我收好和離書。
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柳如煙得意的笑聲,還有裴寂摔東西的聲音。
但我沒有回頭。
這一次。
我是真的,不要了。
畢竟他這個攝政王也做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