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們決定去拍一張全家福。

為了慶祝岑瑾的回歸。

柳玉茹特地去鎮上最好的照相館訂了時間。

她給岑兆業和岑瑾都買了新西裝。

她自己也穿上了一件很久沒穿過的旗袍。

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那麼和諧，那麼完整。

就像一幅畫。

而我，是畫外麵多餘的筆觸。

出發那天，他們沒有叫我。

我站在小黑屋的窗戶後麵，看著他們笑著走出院子。

岑瑾回頭看了我一眼。

又是那種天真又殘忍的笑。

我突然很想做點什麼。

我想證明，我不是一個隻會帶來麻煩的壞東西。

我想讓他們看到，我也是有用的。

我想起了柳玉茹有一條很珍貴的項鏈。

是她結婚時柳外婆給她的。

她一直收在一個首飾盒裏，寶貝得不得了。

前幾天，我無意中看到岑瑾偷偷拿了那條項鏈。

他好像是想看看，結果不小心把項鏈的扣子弄壞了。

他嚇壞了，就把壞掉的項鏈藏在了院子裏的一個破花盆底下。

我跑出院子，在那個破花盆裏找到了項鏈。

我記得村口的王瘸子會修這些東西。

我跑去找他。

我把我偷偷攢的幾塊錢都給了他。

求他幫我把項令修好。

王瘸子看著我，搖了搖頭。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

他還是幫我修好了。

我拿著修好的項鏈，一路跑回家。

我想給柳玉茹一個驚喜。

我想，她看到項鏈完好無損，也許，會對我笑一笑。

哪怕隻有一下。

我回到家時，他們也剛從照相館回來。

柳玉茹正因為項鏈不見了而發脾氣。

“肯定是被那個小兔崽子偷走了！”

“我就知道他手腳不幹淨！”

岑兆業在一旁附和。

“等他回來，我非打斷他的腿！”

岑瑾躲在柳玉茹身後，怯生生地說：

“媽媽，你別生氣，可能.......可能是我不小心弄丟了。”

“不關哥哥的事。”

柳玉茹摸了摸他的頭。

“瑾兒你就是太善良了。”

“那個野種是什麼德性，我最清楚。”

我站在門口，手腳冰涼。

我手裏的項鏈，變得有千斤重。

我還是走了進去。

我把項鏈遞到柳玉茹麵前。

“我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柳玉茹一把奪過項鏈，翻來覆去地看。

看到扣子完好無損，她臉上的怒氣更盛了。

“果然是你偷的！”

“現在看我們發現了，又假惺惺地還回來？”

“岑寂，你怎麼這麼惡毒！”

我看著她，喉嚨像是被堵住了。

“不是我.......”

“就是你！”岑瑾又從她身後探出頭。

“我昨天看到哥哥鬼鬼祟祟地在媽媽房間門口轉悠！”

“一定是他偷了項鏈，又怕被發現，才拿去修好了送回來！”

“他想討好你們！”

他怎麼會知道我去修了？

我明明.......

岑兆業已經衝了過來。

他一腳踹在我肚子上。

我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你這個孽障！偷東西偷到家裏來了！”

“還想離間我們和瑾兒的感情！”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從牆角抄起一根木棍，劈頭蓋臉地朝我身上打來。

我抱著頭，任由棍子落在我的背上，腿上，胳膊上。

很疼。

疼到麻木。

柳玉茹就站在旁邊，冷冷地看著。

她的眼神，比岑兆業的棍子更傷人。

岑瑾拉著她的衣角，假惺惺地勸。

“爸爸，你別打了，哥哥會疼的。”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把項鏈弄壞的。”

他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岑兆業打得更狠了。

“你還敢狡辯！”

“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你根本就不是我們的兒子！你隻是我們買回來的一個東西！”

“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

“現在瑾兒回來了，你這個工具也沒用了！”

我的腦子裏嗡嗡作響。

我好像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

我隻看見柳玉茹的嘴唇在動。

她說：“兆業，別在家裏打，晦氣。”

“拖出去。”

於是，我被岑兆業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拖出了院子。

扔在了門外的大街上。

天色漸漸暗了。

路過的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天上的星星。

一顆，兩顆.......

我想，我就要死了吧。

死了也好。

死了，就再也不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