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是柳外婆。

她看著我一身的傷，眼淚就下來了。

“我的老天爺，他們怎麼下得去這個手.......”

她把我帶回了她家。

她給我上藥，給我煮了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麵。

我一聲不吭地吃著。

眼淚掉進碗裏，和麵湯混在一起。

又鹹又澀。

“外婆，”我放下筷子，看著她，“他們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柳外婆沉默了很久。

她摸了摸我的頭。

“寂寂，你聽外婆說。”

“你爸媽他們.......他們隻是暫時被衝昏了頭。”

“等他們想明白了，就會來接你的。”

我想明白了？

他們永遠也不會想明白。

在他們心裏，我就是那個偷東西，會撒謊，嫉妒自己“弟弟”的壞種。

而岑瑾，是他們完美的，失而複得的親生兒子。

我在外婆家住了兩天。

柳玉茹和岑兆業一次都沒有來過。

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第三天晚上，我聽見外婆在院子裏打電話。

是打給柳玉茹的。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我還是聽見了。

“玉茹，你到底怎麼想的？”

“那孩子還在我這兒呢，你真就這麼不管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

外婆的聲調一下子高了起來。

“什麼叫不是你們的孩子？”

“他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我的大腦，轟的一聲。

十月懷胎？

生下來？

我不是他們買回來的“種”嗎？

我衝出房間，死死地盯著外婆。

外婆被我嚇了一跳，手機都掉在了地上。

“你.......你都聽見了？”

我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我的聲音在發抖。

“外婆，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我是媽媽親生的？”

外婆的臉色變得慘白。

她看著我，眼神躲閃。

“你.......你聽錯了。”

“你快回屋去。”

我不肯走。

我抓著她的胳膊，幾乎是在嘶吼。

“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他們說我是買來的？”

“為什麼岑瑾才是他們的親兒子？”

外婆被我逼得沒辦法，終於崩潰了。

她蹲在地上，抱著頭哭。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

從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我終於拚湊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當年柳玉茹生的，是一對雙胞胎。

我，和另一個男孩。

可是生下來沒多久，另一個男孩就被人偷走了。

他們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

這件事，成了他們心裏永遠的痛。

他們絕望之下，對外就宣稱孩子都丟了。

然後，不知道從哪裏聽信了一個偏方。

說找一個八字相合的孩子養在身邊，當成“種子”，就能把丟失的孩子“引”回來。

於是，他們把我，他們自己的親生兒子，當成了那個“種子”。

他們把我關在小黑屋裏，不聞不問。

把我當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工具。

他們把所有的思念和愛，都給了那個丟失的孩子。

十年後，岑瑾出現了。

他拿著當年那個孩子身上的半塊玉佩。

他說他就是他們丟失的兒子。

他們信了。

他們欣喜若狂。

他們把我這個沒用的“種子”，棄如敝履。

他們把我這個真正的兒子，當成了竊取他們幸福的賊。

我聽完了。

我沒有哭。

我隻是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情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笑了起來。

越笑越大聲。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外婆驚恐地看著我。

“寂寂，你別嚇外婆.......”

我止住笑，看著她。

“外婆，我沒事。”

“我隻是.......想回家了。”

我要回去。

我要當著他們的麵，揭穿這一切。

我要看著他們，是怎樣一副嘴臉。

我回到那個所謂的“家”。

他們正在吃飯。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看見我，他們的臉立刻沉了下來。

“你回來幹什麼？”岑兆業冷冷地問。

我沒有理他。

我走到餐桌前。

我看著柳玉茹：

“媽，我才是你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