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天後,公公季崇山出差回來了。
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不常在家,但極有威嚴。
在我心裏,公公是個講道理的人。
我嫁進來時,他對我說:“蔚蔚,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有任何委屈,跟爸說。”
這是我最後的希望。
晚餐的氣氛很壓抑。
公公坐在主位,不說話,隻是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季窈偷偷給我使眼色,讓我去給公公盛飯。
我站起來,剛要動,季窈突然驚呼一聲。
“哎呀!”
她手裏的水杯“不小心”翻了,一杯熱水全都潑在了我的手背上。
“啊!”
我痛得叫出聲,手背立刻紅了一片。
“嫂子,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季窈慌張地拿紙巾給我擦。
她擦得很用力,似乎是想幫我,但動作間卻把我的衣袖往上扯。
我額頭上那塊還沒完全愈合的傷疤,就這樣暴露在了燈光下。
雖然結了痂,但那塊紫紅色的疤痕,依舊觸目驚心。
飯桌上瞬間安靜下來。
我能感覺到三道視線,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公公季崇山放下了手裏的茶杯。
他的目光從我的手,移到了我的額頭。
他的臉,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沒有看季珩,而是死死地盯著我。
季珩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爸,是我的錯。”
他的聲音裏沒有絲毫悔意,隻有一種彙報工作的平靜。
“她今天又不虔誠,我一時失手。”
季窈也跟著哭了起來,眼淚說掉就掉。
“爸,不怪哥,都怪嫂子她......”
“她心裏不敬,惹怒了那棵槐樹的神靈......”
“我聽人說,這樣會給家裏招來災禍的。哥是為了救她,也是為了我們家啊!”
槐樹的神靈?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這是什麼荒唐的理由?
我看著季窈,她哭得梨花帶雨,好像真的在為我擔憂。
我看向公公,希望他能識破這可笑的謊言。
公公的視線重重落在我身上。
“磕頭,是你的福分。”
他的聲音冰冷。
“季珩是在救你。”
“不知好歹的東西。”
我的心,徹底涼了。
我最後的希望,也消失了。
公公拿起筷子,又放下,仿佛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
“明天開始。”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強調。
“磕一百個。”
“少一個,家法處置。”
一百個。
我的身體晃了晃,幾乎要站不穩。
家法......
我聽說過季家的家法,是一根很粗的藤條,專門用來懲罰不聽話的下人。
我嫁進來後,那根藤條就一直掛在祠堂裏。
現在,它要用在我的身上了。
我看著這一家人。
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是理所當然。
好像我天生就該被這樣對待。
我終於明白了。
在這個家裏,我不是妻子,不是兒媳。
我是犯了天條的罪人。
第二天,我去了院子。
在那棵枯死的槐樹前,我跪下,開始磕頭。
一個,兩個,三個......
額頭撞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舊的傷口裂開,新的傷口出現。
血和汗混在一起,視線變得模糊。
我不知道自己磕了多久,隻知道自己不能停。
我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重複著同一個動作。
直到季窈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嫂子,一百個了,快起來吧。”
我才停下來,渾身像散了架一樣。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我的額頭上,永遠都有一塊好不了的傷疤。
我的人也變得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