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兩點半,我準時出現在那家私立醫院。
接待我的護士很年輕,看著我的眼神裏帶著同情:“蘇小姐,您真的確定嗎?胎兒很健康,已經有胎心了。”
“我確定。”
“那......手術需要麻醉,您可以選擇全麻或者局部......”
“不用麻醉。”我打斷她。
護士愣住了:“可是會很疼的......”
“沒關係。”我說,“我想清醒地感受。”
我想記住這種疼痛,就像我永遠記得手指被敲碎時的疼痛一樣。這些疼痛會提醒我,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醫生進來了,是個中年女性,眼神溫和:“蘇小姐,最後一次確認,您確定要終止妊娠嗎?”
“確定。”
她歎了口氣,開始準備器械。
當冰冷的器械進入身體時,劇烈的疼痛讓我瞬間弓起了背。我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
疼,真疼。
但比不上十九歲那年,林珊珊找來的人把我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用錘子一根根敲碎我手指時的疼。
也比不上在監獄探視窗口,看著謝景川隔著玻璃對我笑說“晚音,我說過,你的仇我來報”時,心裏的疼。
更比不上今天下午,站在病房外,聽著他說“我愛晚音,舍不得她受生育的苦”時,那種徹骨的寒意。
疼痛一波接一波,像潮水般將我淹沒。我閉上眼睛,黑暗中閃過無數畫麵——
十九歲的謝景川把渾身是血的我抱在懷裏,聲音顫抖:“晚音,別怕,我在。”
二十三歲的謝景川隔著監獄探視玻璃對我笑:“等我出去,我們就結婚。”
二十七歲的謝景川在婚禮上單膝跪地,為我戴上戒指:“這輩子,我隻要蘇晚音一個人。”
三十歲的謝景川在病房裏,溫柔地給林珊珊喂湯,說讓她生孩子是“最狠的報複”。
原來誓言是真的會過期的。
就像食物會腐壞,愛情也會變質。
“結束了。”醫生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睜開眼睛,手術室的燈光依舊刺眼。護士幫我整理好衣服,扶我坐起來。
“您需要在觀察室休息一小時,這是術後注意事項......”她遞給我一張紙。
我機械地接過來,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身體很疼,下腹部傳來陣陣鈍痛,但心裏卻有種奇異的平靜。
結束了。
我和謝景川之間,終於徹底結束了。
手機在包裏震動,我拿出來看,是謝景川的未接來電,有十幾個。還有幾條短信:
【晚音,我到海邊了,你在哪兒?】
【接電話好嗎?我很擔心你。】
【趙明那個混蛋全說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
解釋?
我扯了扯嘴角,關掉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