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七日前，宋染接到東宮密信時，幾乎捏碎了信箋。

那個自幼教他騎射、為他遮風擋雨、胸懷經緯的兄長，會選擇如此屈辱的方式了結？

不可能！

他當即就要動身，曲昭等一眾親信跪地苦勸，言道無詔返京乃大忌，請他務必等到宣帝詔書。

可那是他的兄長，他等不了。晚一分，查清真相便難一分。

他在王府出生，在宮裏長大。皇城裏什麼血腥手段沒見過，為了保他平安，為了給他留下最後一點沈家可用之人，他兄長費盡了心力將他送到了幽州。

他知兄長這些年一直努力維持著京中幾方勢力的平衡。

眼下兄長死了，東宮之位空懸，那隻能說是有人要開始收攏權利了，或者，有人想要更多的權利了。

宋染不敢去想那個人是誰，也不願去想。

在他看來隻有一個人有能力這麼做。

若真是那個人，那這太子一脈，是必須要絕的。

他那個尚在繈褓中的侄兒，兄長唯一的血脈，即便有杜家護著，又能安全幾時？

就是杜家自己，恐怖也不能再長久了。

京城必須回，而且是要立馬回。

“王爺，您不要過於擔心，杜家不會坐視不理，必定是會保全皇長孫的。”

曲昭給宋染重新添了熱茶。

他回幽州才月餘，京中就出了這事兒，早知他就該留在京中，好歹此時能幫得上王爺。

宋染放下茶碗，環顧四周，他的侍衛統領唐風，親軍統領費墨，幽州十二騎統領曲昭。

這些都是他的心腹之人，有些話他也不用避著他們。

“京中局勢不明，杜太後會保全皇長孫，但太子身後的清譽與那些舊部，他們是不會全力維護的。皇孫年幼，東宮的心腹之臣，考慮到將來，一定會站出來支持我，這樣，杜家更是會冷眼旁觀，任由父皇清理東宮勢力。”

“最後的結果就會是，我想查兄長的死，沒人支持也沒人可用。杜家更是會因為忌憚我，跟我劃清界限，我需要麵對的就會是杜家、石家，和，我父皇。”

這一路風雨兼程，心似油煎。

宋染反複推演過入京後可能麵對的種種局麵，應如何暗中查訪，如何聯絡兄長心腹勢力，如何在杜家的袖手旁觀和石家的落井下石中，為兄長尋一個公道。

他也知道無詔回京太過冒險，但他若留在幽州，京中的局麵會更不利於他。

此時，派出去找京中暗探的時風匆匆返回，帶來的消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王爺，京中情形......有些......亂。”

時風壓低聲音，“杜家這些日子動作極大，把京中鬧得......鬧得有些亂？禦史台的人彈劾了一些太子殿下的人，說是這些人蠱惑太子，屍位素餐。杜國舅親自在朝堂上力保這些人，還稱太子仁厚，絕不會輕生，跟隨太子的人皆為國之棟梁，不可因莫須有的罪名治罪。”

“太子妃更是悲痛欲絕，抱著皇長孫在太後寢宮前長跪不起，哭訴太子死因蹊蹺，懇請太後徹查，還他們孤兒寡母一個公道，以安天下之心。”

宋染眸底閃過一絲異色，他放下茶碗，心想這做派絕非杜家一貫的風格。

“還有，”侍衛繼續稟報。

“石家見杜家如此高調，要為太子正名，似乎覺得被搶了風頭，也開始積極走動。秦王殿下更是大書特書，說是要徹查此事。他在六部行走頻繁，與群臣寒暄，兄弟之情溢於言表。”

“陛下呢？”宋染聲音清冷，聽不出什麼情緒。

“陛下稱病，輟朝三日，言說悲痛過度，無法上朝。奇怪的是，王爺您讓我們特別注意的吏部，毫無動靜。吏部尚書趙仁並未依例對被參的官員進行勘問或貶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