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婦人擺手,“哎我都這麼大歲數,那還配吃這樣的好東西?”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孫子,見他吃的開心,自己心裏也高興,而眼光一轉,又落到旁邊的小女孩身上。
那女孩看著大些,約麼著能有五六歲的樣子,見弟弟吃燒餅吃的如此美味。自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睛瞄著燒瓶,又瞄了瞄奶奶,心裏大概也是想吃的,可她不敢說出來。
從小娘親便告訴她,女孩子早晚都是別人家的人,不像弟弟是全家人的金疙瘩,弟弟可以大著膽子管奶奶要燒餅吃,自己卻不行。
想到這裏女孩的眸光淡了下來,湧上一股委屈來,都是娘親的孩子,憑什麼弟弟什麼都不做就能討全家人的喜歡,自己卻做什麼都隻是為了能在家裏混口飯吃。
她垂下眼眸,失落的樣子被老婦人看了個正著,莫名的心裏一軟,問道:“大丫,你是不也想吃。”
女孩子聽見她主動問起,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腳尖不自覺的踮起,一聲“想”字幾乎馬上就要說出口,可又被她生生的忍住了。
娘親說女孩子不能嘴饞,會被嫌棄的。
她眼裏的光肉眼可見的暗淡下來,老婦人見了,心裏難免有些不忍,到底也是他們家的孩子。便又從荷包裏掏出了兩個銅板,對田小荷道:“給我這女娃子也包一個吧。”
田小荷臉上笑開了花,立馬給這女孩子包了一個燒餅,遞到她手上。她高興不隻是因為自己又成了一單生意,而是因為在這個女子不如男的時代裏,這個女孩能像弟弟一樣吃上一張好吃的燒餅,已經足夠令人欣慰了。
田小荷雖然窮,天性其實蠻大方,一張燒餅而已。她其實請這女孩子吃也沒什麼的,可一想到若不是家人真心給她買,其實她把燒餅給了女孩,最後她也未必能吃到。現在這樣,最好。
女孩子接過燒餅,腦子裏還有些發蒙。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也能有燒餅吃,她灼灼的目光看向燒餅,舔了舔嘴角,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把燒餅舉了起來。
“奶,你吃。”
老婦人呆住了,燒餅被舉到她的嘴邊。熱乎的香氣直往鼻子裏鑽,孫女這一刻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刻在了她的心口上。沒由來的,突然湧上一股難過。
多少年沒有人會把吃的讓自己吃第一口了。印象裏似乎隻有小時候,家裏隻有她一個孩子,爹娘會把做好的吃食緊著她吃。後來有了更小的孩子,她便被教育著要讓著弟妹,再後來她成了家,有了丈夫和兒子,自己便更要先顧著家裏人了。
她看著眼前這個踮著腳,努力把燒餅送到自己嘴邊的孫女,突然覺得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她沒辜負女孩的好意。握著她的手,咬下了第一口,眼眶不自覺的濕潤,“嗯,好吃,這燒餅真好吃,你快吃吧。”
老婦人領著兩個孩子走了,遠遠的還傳來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奶,燒餅真好吃,我還要。”
“好吃也不能吃了,想吃我們改天再來買。”
“姐那不是還有嗎?”
“那是你姐的燒餅,你少惦記!走,回家!”
不知不覺接近晌午,田小荷的攤子上也越來越熱鬧,有了朱嬸子的熱情推薦和燒餅的香氣做招牌,一上午田小荷就已經買了十多個燒餅。
掂量著荷包裏的二十幾個銅板,田小荷的心終於有了著落,雖然掙得不多,可好歹是一門生意。一天能賺上二三十文錢也趕得上一個長工一日的工錢了。
田小荷與朱嬸子一邊嘮著家常,一邊招呼著人做生意。朱嬸子說到家裏的趣事十分來勁,正說的眉飛色舞,可眉目一掃遠望去見街西麵來了個衣著講究,帶著方帽兒的矮胖老頭來,她的神色瞬間便淡了下去。
田小荷見朱嬸子突然冷淡下來的神色,有些摸不著頭腦,“嬸子,怎麼了?”
朱嬸子示意她朝西看,下巴點了點那個遠處走來的老者:“你瞧見那邊那個黃衣服上繡著福字紋,戴著方帽,搖著扇子的胖老頭沒?那是替這片集市的東家巡查的管事。別看他人不起眼,官威可大,你初來乍到,一會他過來,你先別露頭,先在我在菜攤旁邊眯著。他若是問你也不怕,賠上些笑臉,想來問題不大。”
田小荷忙點了點頭,“嬸子,都聽你的。”
她仔細觀察著吳管事的行事,隻見吳管事在前頭走著,後麵跟著兩個小廝,他的眼光左右掃著,時不時的走上前去對攤主敲打幾番,攤主們都恨不得趕緊送走這尊大佛好安生做生意,不少都陪著笑臉直接拿了自己攤上的物品塞給他。沒過一會兒,兩個小廝手裏便拎了不少貨物。
田小荷心裏了然,說什麼替東家巡視攤位,不過也就是變著法的要東西罷了,打著東家的旗號,卻充實了自己的腰包,這便是所謂的狐假虎威。
吳管事領著兩個小廝,沒多久便晃到了田小荷和朱嬸在的這片地方。田小荷忙往朱嬸子身邊湊了湊,挎著籃子不敢抬頭。一旁的朱嬸雖是對吳管事此人十分不屑,可還是堆起了滿臉的笑,“呦,是吳管事您來了,您這氣色看著真不錯,不愧是有福之人啊。”
大概是因為朱嬸子是這地方的老攤販了,吳管事對她還算客氣,臉上的倨傲淡了幾分,皮笑肉不笑道:“托您的福。”
他的目光在朱嬸子攤子上掃了幾圈,最終還是落到了田小荷這個過分年輕的生麵孔上,“這女子,看著倒是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