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天。

爸媽帶我去了醫院。

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塞滿了後備箱。

全是弟弟的。

嶄新的樂高，限量版的變形金剛，甚至還有一台遊戲機。

說是要給病房“衝喜”。

我的東西被塞在一個皺巴巴的塑料袋裏。

幾件洗得發白的舊衣服，還有一條缺了角的毛巾。

到了病房。

那是頂樓的VIP套房。

落地窗，真皮沙發，空氣裏飄著淡淡的花香。

弟弟躺在鮮花簇擁的單人床上，呼吸均勻。

床邊堆滿了高達模型，像個玩具展。

我站在門口，手裏提著那個寒酸的塑料袋。

“傻站著幹什麼？”

爸爸推了我一把，指了指牆角的角落。

那裏放著一張硬板折疊床，連個床墊都沒有。

“你睡那。”

我默默走過去，放下東西。

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包裝精美的遙控賽車。

那是上個月我生日，央求了很久他們都不肯買的。

“女孩子玩什麼賽車，浪費錢。”

現在，它成了弟弟的“衝喜”禮物。

我想起小時候，我攢了半年零花錢買的小兔子玩偶。

被弟弟發現後，當著我的麵用剪刀剪碎。

棉絮飛得到處都是。

他囂張地大笑：“賠錢貨不配玩這麼好的東西！”

爸媽當時隻是笑著說他還小。

我看著床上的弟弟。

心裏竟然升起一絲報複的快意。

你再也不能搶我的東西了。

我也再不需要你們買任何東西了。

“39度5。”

年輕的小護士拿著體溫槍，皺起了眉。

她看著我燒得通紅的臉，眼神裏閃過一絲不忍。

趁著爸媽去給弟弟擦身的空檔。

她悄悄從口袋裏摸出一顆水果糖，想塞進我手裏。

“吃點甜的，嘴裏不苦。”

她的聲音很輕。

我愣了一下，剛想伸手去接。

“啪！”

一隻手像獵鷹一樣斜刺裏衝出來，狠狠拍在護士手上。

糖果滾落在地，摔得粉碎。

媽媽像隻護崽的母雞，豎起了全身的毛。

“你給他吃什麼！”

“血糖高了影響手術怎麼辦？萬一耽誤了我兒子的事，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護士嚇了一跳，臉漲得通紅。

“我是看孩子燒得難受......”

“難受也得忍著！”

媽媽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真矯情，不就是發個燒嗎？”

她轉頭看向護士。

“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別多管閑事。”

護士紅著眼眶走了。

我看著地上的碎糖，心裏那點剛升起的溫度瞬間冷卻。

“過來。”

爸爸拿著手機走了過來。

他抓起我滾燙的手，強行塞進弟弟冰涼的手心裏。

“笑一下。”

他打開攝像頭，調整著角度。

“快說，姐姐最愛弟弟，姐姐自願救弟弟。”

“這是要給醫院倫理委員會看的，別給我掉鏈子。”

我看著鏡頭裏那個麵色潮紅的自己。

像個鬼。

而弟弟，像個純潔的睡美人。

“說啊！”

爸爸手上用力，捏得我骨頭生疼。

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聲音輕得像蚊子叫。

“我願意......都給他。”

“大點聲！沒吃飯啊！”

爸爸不耐煩地吼道。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

媽媽在旁邊催促，“趕緊發過去，別耽誤明天吉時。”

夜深了。

我縮在冰冷的折疊床上，瑟瑟發抖。

肝區傳來陣陣幻痛，像是有人拿著刀在攪動。

爸媽輪流守在弟弟床邊。

一會兒給他潤唇，一會兒給他掖被角。

“寶寶，再堅持一下，明天就好了。”

他們的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沒有一個人回頭看我一眼。

哪怕我就在離他們不到三米的地方，冷得牙齒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