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有和他解釋許鶯的身份。
我對他道:“你該走了。”
宋淩雲卻像被隕石擊中了一般,一動不動。
眼眶紅的像是能滴血,片刻後,竟有幾滴淚順著劃落了下來。
看見這個畫麵,我卻隻覺荒謬。
沒有再管他,我抱著許鶯回了屋。
捏了捏她耳朵,好笑地問她:
“支教老師布置的作業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怎麼還叫我媽媽?”
許鶯腦袋在我手掌上蹭了蹭,仰起臉,圓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天真。
“喜歡你,姑姑,想讓你做我媽媽。”
許鶯又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姑姑,剛剛那個叔叔是誰?他為什麼在哭呢?”
我沉默地摸著她毛茸茸的腦袋。
許久,才慢慢開口:
“那是,姑姑曾經認識的人。”
早年我母親身體不好,生我時沒撐下來,父親也在我三歲那年查出癌症晚期。
父親年輕時與宋父是至交好友,後來創業又成了他的得力下屬。
於是臨走前,將我托給了他。
我五歲被接到宋家時,滿身的刺,成天哭著鬧著要爸爸。
宋淩雲本就對我這個新來的小孩不滿,那天他被我哭煩,將我關進了漆黑的房間。
原本隻想讓我安靜下來,可最後卻忘了我還在裏麵。
我被發現時,已經被餓暈。
宋父大發雷霆,罰宋淩雲跪了一整晚。
那會他也隻是個大我一歲的小孩,雖然性子有些惡劣,卻也不是真的壞。
扭扭捏捏走到我麵前,哼出幾個模糊字音,
“......不起。”
我隻是推開他,從他跟前路過。
他卻一下炸了,拽住我的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喂,我跟你說話呢,你聾......”
可在對上我紅腫的眼眶後瞬間失去了聲音。
眼中像是閃過一絲無措。
他沒再對我散發過敵意。
但也沒有多喜歡我,因為我的性格實在太不討喜。
我就像一隻尖銳刺蝟,時刻豎起銅牆鐵壁,不願對人露出雪白柔軟的肚皮。
我和宋淩雲每天一起上下學,卻永遠涇渭分明,互不打擾。
直到上了初中,有人不知從哪得知了我的家事。
滿校園都開始傳著我的謠言。
每個人看見我都要指指點點。
“哎,聽說林聽她克父克母啊,一出生爸媽就死了,現在還死皮賴臉住在她爸上司家裏呢。”
“那她整天裝什麼清高,她連宋淩雲都不怎麼給好臉色吧......”
“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欠她呢,宋家也沒想到收養了這麼個白眼狼吧......”
......
我歎口氣。
晃晃腦袋,想將過去褪色的記憶甩出腦海。
沒有再和許鶯多說,輔導她寫完支教老師留的作業,又哄她入睡後,回了自己房間。
不知為何,這一晚,竟很巧的夢見了那之後的事。
當時,聽見那些話。
手掌被我掐出血,卻始終躲在牆角不敢出去。
但下一秒,那些聲音忽然消失了。
“躲在背後說人口舌,也沒見你們有爸媽的多有教養啊,這些話怎麼不敢當著我的麵說?”
那道聲音已經進入變聲期,有些沙啞,卻冰冷又傲慢。
“我們宋家的人輪不到你們來說教,她既然進了我們宋家門,就是我宋淩雲的親妹妹。”
“再有下次,信不信我拔了你們的口舌。”
我低著頭,層層封禁藏匿的內心似是第一次有了縫隙。
吹進了一陣溫和的風。
讓我的心發燙,讓眼迷蒙。
我又聽見,有腳步聲朝我這邊走來。
“喂。怎麼又哭了?”
那聲音,好像有些無措,
“別哭啊......我說了你是我妹妹,他們不敢再欺負你的。”
“小時候還有推開我的勇氣,怎麼大了還不敢反抗了......”
我哭的越來越大聲,像是要把我這麼多年失去父母的孤單和無措全都哭出來。
宋淩雲手忙腳亂擦著我的眼淚。
擦著我掩藏了八年的眼淚。
那天我第一次喊了他哥哥,他露出有些驚喜,卻極力壓製的表情。
我開始試著依賴他。
我們互相陪伴著長大。
也隨著時間發展,互相產生了情愫。
我們的關係,在他十八歲那年發生了變化,他像小時候那樣扭扭捏捏和我告了白。
我笑意盈盈地答應了。
可這一切。
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全都變得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