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醒來時,許秋煙好像聽到了謝煜城的聲音。
“你先下去吧,我來。”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謝煜城從丫鬟手中接過藥碗,用湯匙舀了一勺,送到她唇邊。
許秋煙聲音幹澀,偏頭躲開。
“不勞煩謝將軍。”
謝煜城皺了皺眉,隨後將藥碗放在桌邊。
“啟嫣在敵國淪落數年,吃了太多苦,用你掉一些軟煙羅而已,不要太過計較。”許秋煙臉上的病容更是帶上疲倦。
“謝煜城,她當真隻是你一個故人?”
謝煜城的眼裏劃過心虛。
“你好生養病,我還有要事。”
許秋煙隻看著他的背影,鼻尖酸澀。
可她萬萬沒想到謝煜城的要事是陪著閔啟嫣去製糖葫蘆。
下人向她稟報時,語氣擔憂。
“夫人,閔姑娘今日說想吃糖葫蘆,將軍進了小廚房熱糖漿,非要親自做給她吃,可男子哪能進廚房呢?”
許秋煙緊緊攥著指尖。
垂眸間,她忍不住想起當年她與謝煜城外出遭遇追殺。
當時他們逃到一處空草屋,她身中箭傷高燒不退,口渴時想要他燒碗熱水。
謝煜城當即冷聲拒絕。
“君子遠庖廚。”
於是許秋煙便自己撐著身子,自己燒了熱水。
卻不曾想,他其實可以下廚,隻是不想為她下而已。
意識到這個事實,許秋煙隻覺得渾身冷得厲害。
她仰頭看天,忍住眼淚。
罷了,很快就要離開了。
她疲憊地看向下人:“將軍想如何便如何吧。”
然而沒過多久,閔啟嫣拉著謝煜城走進側院,滿眼欣喜將糖葫蘆送放在桌上。
“夫人,我和謝郎一起做了糖葫蘆,你也嘗嘗?”
桌上的糖葫蘆鮮紅亮眼,裹著糖霜。
許秋煙的眼神一頓:“我不吃。”
謝煜城當即冷臉,他眼神失望。
“許秋煙,啟嫣好心給你送來糖葫蘆,你卻如此不識好歹,看來我之前確實對你太好!讓你越發沒有分寸!”
許秋煙緊緊咬唇,看著他怒意橫目的模樣,心中酸澀。
“我吃山楂身上會起紅疹。”
她語氣不由得有些發顫。
謝煜城肉眼可見的怔了怔,他啞然開口:“我……離家數月,忘了此事。”
許秋煙則再也不願看他一眼。
“我要休息了。”
謝煜城皺了皺眉到底也沒有多說,帶著閔啟嫣離開。
這日之後,許秋煙過了幾天安分日子。
直到將軍府門口來了一隊兵將,將一個又一個嵌著翡翠的紅木箱搬進來。
謝煜城跟在最後,他握著長劍闊步而來。
劍柄一挑,挨個打開那些木箱。
裏麵全都是精美服飾。
布料上好,繡樣難得,是邊城根本買不到的月錦衣!
閔啟嫣又驚又喜,不可置信地詢問。
“謝郎,這……這都是你特意為我準備的?”
謝煜城欣然點頭。
“軍中良馬為了這些奔襲百裏,耗時半月往返京城,帶了這些衣服回來,喜歡嗎?”
許秋煙聽到這些,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府外。
門口的高挑鬃馬遙遙一望,足有十匹!
軍紀森嚴,戰馬從來都是重中之重。
他……竟為了給閔啟嫣買衣裳,動用戰馬!
可明明當年,她家中生母病重,她要趕回去見母親最後一麵,想求一匹戰馬來,卻被謝煜城拒絕。
“戰馬事關黎明百姓,不可因為私人緣由隨意動用!”
許秋煙聲淚俱下地說服他。
“事關人命,我母親也是百姓之一!”
謝煜城卻死守軍規:“不可。”
許秋煙深知他恪守軍紀,不願難為他。
她累死了三匹普通的馬,日夜兼程用了一個月才回到家中。
那時,她的母親早已下葬。
許秋煙隻恨自己無緣見母親最後一麵,可……
如今她才發覺,他並不是不願違背軍紀,隻是她還不配讓他做到那個地步!
她母親的命……
竟還比不上閔啟嫣喜歡的衣裙!
一幕幕浮現眼前。
許秋煙隻覺得那十箱新衣無比刺目。
回過神來,許秋煙幾乎快站不穩。
謝煜城,這便是你所謂的軍紀不可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