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養傷需要靜養為由,讓薑楓睡在了客廳。
夜裏,我用牙齒和沒受傷的右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手腕上那根同心手鏈解了下來。
那繩結打得極死,解開的時候,我的牙都硌得生疼。
我看著那根詭異的紅繩,毫不猶豫地將它扔進了馬桶,按下了衝水鍵。
看著它在漩渦中消失,我才鬆了一口氣。
第二天,薑楓看到我空空如也的手腕,臉色瞬間慘白。
“老婆!手鏈呢?我們同心的手鏈呢!”他衝進衛生間,甚至想伸手去馬桶裏撈。
“扔了。”我冷冷地說道,“一個破繩子而已,戴著不舒服。”
“你怎麼能扔了它!”他激動地衝我吼,眼睛都紅了,“那不是普通的手鏈!那是楚晴為我們求來的福氣!是我們的護身符!你把它扔了,我們會倒黴的!”
“我們現在還不夠倒黴嗎?”我指著自己打著石膏的手,“你拿著我們所有的積蓄去賭,我莫名其妙斷了兩根手指,這就是你說的福氣?”
他被我問得啞口無言,頹然地坐在地上,抱著頭,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去賭錢......”
他喃喃自語,神情痛苦。
我以為,扔掉了手鏈,這個可怕的詛咒就會結束。
我又錯了。
一周後,我的手還沒拆石膏,薑楓又開始不對勁了。
他偷偷在網上查各種“轉運”、“改命”的法子,看得神神叨叨。
這天,他興衝衝地拿著手機湊到我麵前,指著一個叫“轉運堂”的帖子,兩眼放光。
“老婆,你看!這個高人說,隻要替人承受‘三災六難’,就能把對方的黴運都轉到自己身上,讓對方從此一帆風順!老婆,你受了這麼多苦,都是因為我運氣不好,讓我去!讓我替你把所有的災難都扛了!以後你就隻有福氣了!”
我看著他那張狂熱而真誠的臉,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又是這個“轉運堂”。
上一世,我摔下樓梯,摔成重度腦震蕩,就是因為他去了這個鬼地方。
“薑楓,你是不是瘋了?這種封建迷信你也信?”
我一把奪過他的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
“你給我清醒一點!這個世界上沒有神仙!我們倆想過好日子,就踏踏實實去工作,去掙錢!不是靠這些歪門邪道!”
他的臉瞬間沉了下來,眼神裏沒有了愧疚,反而是一種我不理解的執拗和委屈。
“踏踏實實?我們什麼時候不踏實了?我一天打三份工,你省吃儉用,結果呢?我們連個首付都湊不齊!你還因為我斷了手指!”
他猛地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
“宋姚,我愛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我讓你過上好日子,有錯嗎?我替你擋災,讓你以後不再受苦,有錯嗎?”
他這番“為你好”的瘋話,讓我無言以對。
在所有人眼裏,他都是一個愛我愛到奮不顧身的絕世好男人。
隻有我知道,他的愛,是一把懸在我頭頂的刀,隨時都會落下。
我深吸一口氣,逼自己冷靜下來。
“好,我不攔著你。但是,去之前,你先把你的那根手鏈也摘下來,一起扔了。”我指著他手腕上的紅繩。
他下意識地護住手腕,警惕地看著我。
“為什麼?這和手鏈有什麼關係?”
“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每次你出事,受傷的總是我?而這對‘同心手鏈’,我們一人一根。我懷疑,問題就出在這上麵。”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他愣住了,眼神閃爍。
許久,他搖了搖頭,笑了。
那笑容,有些淒涼。
“老婆,你真是......被嚇壞了。這手鏈是楚晴的一片心意,怎麼會是壞東西呢?你一定是太愛我,太擔心我了,才會胡思亂想。”
他走過來,輕輕抱住我,“你放心,我答應你,我不去那個‘轉運堂’了,我就在家裏守著你,哪兒也不去。”
他抱得很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溫度。
當晚,他給我端來一杯熱牛奶,親眼看著我喝下。
那牛奶裏,有安眠藥。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床頭櫃上,放著一張字條,是他龍飛鳳舞的字跡:
“老婆,我聽說城東那個‘轉運堂’的高人,能幫人改命,隻要替人承受‘三災六難’就行。你放心,這點苦我吃得起,等我轉運了,就給你買大房子!愛你的老公,薑楓。”
字條下麵,壓著他那根被剪斷的同心手鏈。
他終究還是不信我。
或者說,在他心裏,“為我好”的執念,已經超越了一切。
我嚇得魂飛魄散,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往樓下衝。
我必須去阻止他!
然而,剛跑到樓梯口,我隻覺得腳下一滑,仿佛踩在了一塊看不見的香蕉皮上。
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天旋地轉間,從十幾節台階上滾了下去。
後腦勺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眼前一黑,我徹底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