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家老宅,燈火通明。
豪車停滿院子。
我站在門口,與這裏格格不入。
舊西裝洗幹淨了,但袖口磨破了邊,褲腳短一截,露出發白的運動鞋。
踏進大廳,喧鬧聲靜止幾秒。
無數視線打在身上。
嘲諷、鄙夷、看戲......
“沈大少爺,怎麼這副打扮?”
何建舟端著紅酒走來,音量拔高:“大家聞聞,是不是有股垃圾堆的味道?”
賓客哄笑,有人誇張地扇鼻子。
我低著頭,沒說話,隻想找個角落待著。
秦君意站在人群中央,穿著一身紅色晚禮服,豔光四射。
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眉頭緊鎖。
走過來時,帶起一陣香風。
“去角落待著,別丟人。等爺爺叫你。”
她壓低聲音警告我,眼神裏全是厭惡。
我點頭,退到最角落的陰影裏。
沒過多久,秦爺爺被推了出來。
老人已經糊塗了,眼神渾濁,但在看到我的一瞬,眼睛亮了。
“阿衍!是阿衍嗎?”
爺爺顫巍巍地伸出手。
我鼻頭一酸,快步走過去,握住那隻幹枯的手。
“爺爺,是我。”
“瘦了,怎麼這麼瘦啊......”爺爺摸著我的臉,眼淚流了下來,
“什麼時候娶君意啊?爺爺等不及了......”
全場死一般的安靜。
秦君意臉色發青,何建舟麵色陰沉。
“爺爺,快了。”我強忍著哽咽,撒了這輩子最後一個謊。
何建舟突然走上前,手裏端著滿滿一杯紅酒。
“沈衍,既然爺爺這麼高興,咱們喝一杯?”
他笑著遞給我,卻在接手的瞬間,手腕一翻。
“嘩啦——”
紅酒潑滿胸口。
白襯衫瞬間染紅,像極了那一晚咳出的血。
“哎呀!沈衍你幹什麼!”
何建舟先發製人,大聲驚呼,“偷喝我的酒也不用這麼急吧?八二年的拉菲,你賠得起嗎?”
“手腳不幹淨的毛病還沒改!”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周圍指責聲如潮水。
我張了張嘴,想解釋。
可腦瘤壓迫了語言中樞,越急越說不出話。
“阿......阿巴......不......”
喉嚨發出破碎怪異的音節。像個傻子。
秦君意大步走過來,看著我狼狽的樣子,眼裏的失望達到了頂點。
“沈衍,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下作?”
她揚起手。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大廳。
我被打得偏過頭,耳鳴尖銳,眼前金星亂冒。鼻腔湧出一股熱流。
是血。
我慌亂地用袖子去擦,卻越擦越多,滿臉都是血汙。
看起來猙獰又可笑。
秦君意愣了一下,隨即冷笑:“裝什麼?苦肉計?”
她從手包裏掏出一張支票,甩在我臉上。
支票飄落在地。
“拿著錢,滾!以後別出現在我麵前!”
爺爺在輪椅上大喊,被保鏢強行推走。
我慢慢蹲下身。
所有人都以為我要撿那張支票。
何建舟在笑,秦君意在看。
我撿起支票。
然後,當著她的麵,一點一點,撕得粉碎。
鮮血滴在白色的碎紙片上。
我抬起頭,看著秦君意,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三個字:
“不......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