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前找張麻子問話時,林紫記得他曾經說過,白小姐嗜辣,最愛悅來客棧那道“辣子煨魚”。
而秦薇也曾提到過,白小姐的胃內容物裏疑似有曼陀羅毒素殘留,當時她還曾接茬揣摩——如果把曼陀羅的粉末混在辣椒裏,吃下去時確實可以達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效果。
所以,這或許就是那瓶混合了曼陀羅的辣椒麵?
陳繼昀將紙上的紅色粉末小心翼翼倒回瓷瓶裏,他手很穩,粉末倒是丁點沒撒。而後,他將那張紙燒掉了。
“回去後倒是可以讓張仵作和秦姑娘看看這東西。”陳繼昀頓了頓,“若此物真是在白小姐飯菜中下的毒,出現在這裏就不太尋常了。”
“嗯,有兩種可能,一種為下藥的人就是月奴本人,她想毒害白小姐,動機可能跟兩人的爭執有關。”
“還有一種可能。”陳繼昀補充道,“毒藥是被殺害月奴的凶手故意放在這裏的,許是想嫁禍於她。”
“英雄所見略同!”林紫豎起大拇指。
陳繼昀淡淡看了她一眼,他倒是覺得林紫姑娘比初見時俏皮了不少。
最後一道查驗,兩人進了白玉蘭的房間。
甫一進門,林紫就和陳繼昀一道朝著窗子走去,窗子還開著,屋子裏的血腥味也因此散去不少。
朝下一看,正下方的一樓院子裏雖然沒有燒東西後留下的黑灰,但依稀能看到幾塊破損的木塊零件。
二人合理懷疑,食盒興許就是在這裏被丟下去的,雖然會有響聲,但總好過提著明目張膽的在客棧裏走,後者顯然更惹人注意。
房間大部分常規擺設已經被仔細搜查過,並沒有太多有價值的發現。
陳繼昀再次檢查了那個被蘇棠她們翻過的樟木箱,確認沒有夾層。
林紫則走向了那張紅木雕花的梳妝台。
白玉蘭的品味顯然比月奴要好上不少,用的東西都更精致些。
在梳妝台最下麵的一個抽屜裏,林紫發現了一個上了鎖的梨花木小匣子。
“這個被查過了嗎?”
“局裏的人開鎖查過,彙報說裏麵隻有一些戲票和不值錢的首飾。”陳繼昀頓了頓,“你若不放心,可以再看看。”
林紫應聲,將匣子拿出來,倒空了裏麵的東西,仔細摸索著匣子的內壁。
突然,在匣子底部鋪著的一層絨布下麵,她的指尖觸到了一絲異樣的凸起。
她掀開絨布,發現那是一道極細的夾層。
夾層裏,靜靜地躺著一疊信箋。
林紫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忙叫過陳繼昀,抽出信箋,展開了第一封。
字跡清秀,卻透著一股力道——
“姐姐親鑒:見信如晤。江城一別,倏忽半載,不知姐姐近況安否?戲班演出可還順遂?妹在此一切安好,恩師待我極厚,傾囊相授,勿念。”
陳繼昀接過信箋,見信上的落款隻有一個字——“妹”。
兩人對視一眼,繼續往下看。
信件不多,總共也就五六封,記錄著這個“妹妹”在某地學藝的過程。
她們似乎在刻意回避什麼,信中從不提具體的地名和“學藝”的內容,隻用“此地”“此術”代稱。
“姐姐上次信中提及,班中似有小人作祟,姐姐萬望忍耐,切莫與之爭執。待妹學成,必當為姐姐掃清障礙,護姐姐一世周全。”
“......恩師讚我天分過人,已將‘剝離’之術盡數傳我。姐姐,我終不負所望。”
看到“剝離”二字,林紫不由想起月奴失去的臉皮,她嚴重懷疑他們已經離真相不遠了。
陳繼昀展開最後一封信,這封信的墨跡最新,內容如下:
“姐姐妝前:
分別數載,思慕未敢稍忘。妹自隨師學藝,晨昏苦練,片刻未敢懈怠。今幸不辱命,師已肯首,允我學成出師。
此行歸來,一為侍奉姐姐左右,二則......終可為姐姐之‘影’,分擔風雨。
萬望姐姐珍重玉體,靜候妹音。
妹叩上”
“做姐姐的影子......”林紫喃喃道,猛然想起王掌櫃那句無心之言——“要不怎麼說這兩人一個是皮一個是影呢......”
陳繼昀眉頭緊鎖,幸虧林紫姑娘心細如發,才能剛巧發現這梳妝匣的暗格,她倒真是個當警士的好料子。
“林紫姑娘怎麼看這些信?”
“白玉蘭有個妹妹,與她像是皮和影的關係,這妹妹在某地跟著某位師傅學習‘剝離’之術,這剝離想來就是‘剝皮’吧?隻是不敢直言而已。”
陳繼昀微微頷首:“你覺得這妹妹會是誰?”
“上次咱們跟王掌櫃問話時,他曾說白玉蘭和月奴連口味都一樣,所以才說一個是皮一個是影,再加上那張白小姐和月小姐的合照,有沒有可能,月奴就是那個‘妹’?”
“而戲班的小人......”陳繼昀沉吟,“是指李廣進嗎?”
“暫時倒是隻聽出李廣進對白小姐有些想法,所以月奴不會是想來剝李廣進的臉皮,卻中途出現了某種變故吧?”林紫搖搖頭,“那為什麼月奴還會跟李廣進......”
哪有這種報複方式!
“還有信中的這位‘剝皮’師傅,不知和月小姐的死是否有關。”陳繼昀思忖片刻,“需打聽一下,江城或者周邊城鎮裏,有沒有哪位‘剝皮匠’。”
林紫回想起白小姐和月奴身邊的一些證物,兩人的合照裏,背景是個叫“皮影陳”的戲班子。
皮影陳製皮影的手段一絕,這絕到底是絕在哪裏呢?
“陳巡長,皮影陳的皮影製作手藝,會和人皮有關麼?”她插言問道。
“傳聞‘皮影陳’的皮影栩栩如生,那皮影在演出時竟像活過來的一樣。我曾聽說過有人稱,那班主陳老怪許是用過一些祖傳秘術。”陳繼昀頓了頓,“不過,陳老怪早已在火災中喪生,若是打聽,也隻能看當年的皮影陳還有沒有知情人了。”
“嗯,我覺得值得打聽一下。不過這就又有點奇怪了,我本來以為白玉蘭和月奴可能是陳老怪的女兒,剛好在火災中出了事毀了容,又換了張新臉皮擁有了現在的身份。可......月奴若是陳老怪的女兒,好像就不必再煞費苦心的去學剝皮術了哈?”
陳繼昀慢條斯理收拾著那些信箋,將它們整整齊齊疊好、收進證物袋中後,突然說:
“林紫姑娘隻追查白小姐的真實死因,找到回去的路就好,剩下的......就不必再關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