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後院是客棧的雜物堆放地,堆滿了柴火、煤灰和各種破舊的木箱。
幾人小心翼翼地穿行,秦薇作為醫學生,對氣味也有著一定的敏感性。
“這裏有很淡的、燃燒過後的灰燼氣味。”她皺著眉,“但又不像柴火燒飯的味道,有人在這裏燒東西?”
在一個角落,她們發現了一堆尚未燒盡的灰燼,裏麵混著一些灰黑色的殘渣。
蘇棠用棍子撥弄了一下,發現灰燼下麵竟然還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布料,以及幾塊焦黑的、帶著奇怪金屬卡扣的木頭碎片。
“這布料,怎麼像是......戲服?”蘇棠將那碎布片挑出來,顏色暗沉,材質卻異常華麗。
秦薇則一直在研究那幾塊木頭碎片和未燃的卡扣,片刻後疑惑道:“你們瞧,這幾塊東西,像不像是什麼匣子的零部件?”
“我瞅著像什麼盒子,還有這些黑乎乎的木頭碎片,難不成是......首飾匣?”
沈梨搖搖頭:“可誰家的首飾匣是空著的呢?你看這灰燼裏連金塊銀塊都沒有,也興許是別的什麼東西。”
“那好辦,就把這布片和鐵片帶上去待會給林紫和陳巡長看看,沒準他認得呢。”
秦薇四下查看,見不遠處扔著塊還算完好的破衣服,她將其臨時征用當做包袱,將這些東西一股腦包了進去。
“嘖,早上在路邊應該買個布包的,又或者白小姐那包,咱以後得背著點。”
經過一天一夜屍體和凶案的洗禮後,幾人已然適應了對死人物件的活拿活用。
秦薇不置可否,收好後抬頭朝樓上看去,見二三樓都是些關著的窗子。
“這東西是從哪層扔下來的呢......”她小聲嘀咕。
“興許這得做個實驗?看從幾樓,哪個窗戶落下來才能把這匣子摔成這種效果。”蘇棠建議道。
秦薇搖搖頭:“被燒過,興許這位置就不是第一拋物現場了,不能對此抱太大希望。”
幾人又接著去幹本職工作,盤問了住這周圍的其他街坊四鄰,離得近的都說聽到了這墜地聲,但除此之外,其他聲響的版本可謂五花八門。
“哎喲,怎麼能沒有動靜呢,我啊......我聽到的可是尖叫聲,那聲音三分淒慘五分恐怖的......好不駭人!”
“姑娘,我聽到的卻是有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我聽到有兩個女人在吵架,一個哭哭啼啼,一個破口大罵!”
“我......我聽到了狗叫聲......”
三人聽得直皺眉,深感在高科技和監控探頭發明出來之前,以前的前輩們斷案有多不容易。
***
太陽西沉。
審訊工作將近尾聲,林紫看著眼前桀驁不馴的小矮個——小順子。
比起跑堂夥計來福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小順子可難伺候多了。
陳繼昀一連問了他兩個問題,他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神情。
“孫立順,問你話呢!昨日你可曾與白小姐有過爭執?不說,便是默認!”陳繼昀冷聲道。
小順子看了陳繼昀一眼,全然不把這警察局的巡長放在眼裏:“官老爺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
“真以為你閉口不談,我就撬不開你的嘴?”陳繼昀敲了敲桌子,“警察局有的是家夥等著關照你,到時候倒是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燙得通紅的烙鐵硬!”
林紫聽得直皺眉,但古代刑訊逼供確實是常態,夾棍、打板、火棍、鞭笞,總有一種能撬開這些嫌疑人的嘴巴。
不然怎麼辦呢,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人家又不吃這套。
她輕輕聳了聳鼻翼,低聲問陳巡長道:“這是什麼味道?是白小姐說的那種臭嗎?”
聽到“臭”這個字,小順子猛然起身,瞪著溜圓的眼睛,像鬼似的死死盯著林紫:
“你們這幫騷娘們兒,有幾個臭錢,被幾個男人包了就覺得別人都是臭的是吧?”
林紫頓時尷尬,這話也太難聽了兄弟。
陳繼昀冷喝一聲:“嘴巴給我放幹淨點!不願坐著說,那你便跪著說罷!來人!”
門口候著的警士立時進門,一左一右將小順子壓在地上,讓他跪在二人麵前。
小順子恨恨剜了林紫一眼,似是與她結上梁子了。
警士攥著他的胳膊,忽而有些血跡滲透在粗布袖子上,林紫忙低聲道:“陳巡長,瞧他胳膊!”
陳繼昀掃了一眼,冷聲吩咐道:“把他袖子給我挽起來看看!”
小順子拚命掙紮,警士們也急眼了,一腳踹在他背上,刺頭登時老實了。
被挽起的袖子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傷,有抓傷、有刀傷、甚至還有煙頭燙傷的痕跡。
林紫忙記下這不同尋常的發現,跟張麻子比起來,小順子這傷顯然更為可疑。
陳繼昀冷聲問道:“你不僅與白小姐發生過口角,似乎還動過手?”
小順子哆嗦了一下,儼然一副秘密被拆穿的畏懼感,他梗著脖子叫道:“那該死的娘們兒說我臟!一個戲子而已,她憑什麼嫌我!”
“這是你殺人的理由?”
“我沒殺她!”小順子高聲辯駁,“我是與她發生過口角,但我沒殺人!我真沒有!官爺,我真的沒有!”
林紫在紙上畫了個圈:“昨晚酉時到戌時,你都做了什麼?”
小順子仇恨地看了她一眼。
“老實交代!”陳繼昀冷冷喝道。
小順子抽了抽鼻子,斷斷續續地說:“我,我忙得很,客棧從酉時開始就上客了,錦繡班的就是一波人,昨兒散客也多,我和張麻子兩人忙得腳打後腦勺,一直忙到有人說死人了!”
“飯菜是分裝了給來福,讓他送去給白小姐和月小姐的?”陳繼昀接著問。
“我......是......”小順子聲音忽然又低了下來,“我本來想裝盒,但忽然腹痛難忍!我就讓來福先幫我給張麻子當個幫手,我去給小娘......小姐們送餐!”
林紫在紙上記:順序調換。
這倒是與張麻子剛才的交代有些出入,難不成是來福和小順子兩人在昨晚剛好私下換了工作安排,但張麻子不知道,且無巧不成書,就這麼一下便跟人命案子扯上了?
那這未免也太倒黴了點吧?
林紫琢磨片刻,忽而,像想起什麼事似的,猛然問:“你上完衛......茅房,洗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