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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飄出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地下室。

穿過厚厚的地板，來到了宴會大廳。

哇。

真漂亮啊。

巨大的水晶吊燈灑下金色的光芒，鮮花鋪滿了每一個角落。

衣著光鮮的賓客們舉著酒杯，臉上掛著優雅的笑容。

大廳正中央，搭著一個紅色的高台。

弟弟穿著一身定製的小西裝，像個小王子一樣坐在那裏。

他周圍擺滿了各種昂貴的抓周物品。

玉如意、古董硯台、甚至還有一把保時捷的車鑰匙。

爸爸滿麵紅光地站在台上，拿著話筒大聲說道：

“感謝各位來參加犬子顧寶的三歲生辰宴。顧某中年得子，隻盼他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台下掌聲雷動。

“顧總好福氣啊，小少爺一看就是天庭飽滿，大富大貴的命！”

“是啊，這眉眼，以後肯定比顧總還要出色！”

媽媽挽著爸爸的手臂，笑得合不攏嘴。

她今天真美，脖子上的鑽石項鏈閃閃發光。

那是她上個月拍賣回來的，據說價值連城。

而我死的時候，身上穿的那件衣服，還是前年傭人阿姨不要的舊衣服改的。

我飄到媽媽麵前，伸手想摸摸她漂亮的裙擺。

“媽媽，你看，我真的擋住了所有的災難，我現在是鬼了，但我沒有嚇到弟弟哦。”

可是我的手穿過了她的身體。

她感覺不到我。

她隻是稍微皺了皺眉，攏了攏披肩：“怎麼突然覺得有點冷？”

爸爸體貼地摟住她：“可能是空調開太低了。沒事，今天是喜日子，別著涼。”

“嗯。”媽媽甜蜜地靠在爸爸懷裏，“老公，你看寶兒多可愛，他剛才抓了一支鋼筆，以後肯定是個學霸。”

“哈哈哈，那是自然，顧家的種，怎麼會差！”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我心裏突然有點酸酸的。

那個位置，本來就沒有我的份。

我轉過頭，看向坐在高台上的弟弟。

顧寶正把玩著那支鋼筆，臉上帶著被寵壞的傲慢。

突然，他把鋼筆一扔，大發雷霆。

“我不要這個！不好玩！我要我的大馬！我要騎大馬！”

周圍的賓客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打圓場：“小少爺真有性格。”

媽媽連忙跑過去哄他：“寶兒乖，大馬在花園裏呢，明天再騎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現在就要！”

顧寶躺在地上撒潑打滾，把抓周的東西踢得亂七八糟。

那個價值百萬的古董硯台被他一腳踢翻，“啪”的一聲碎成了兩半。

全場死寂了一秒。

那可是古董啊。

如果是以前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媽媽會罰我跪在碎瓷片上兩個小時，還不許吃飯。

可是現在，爸爸隻是心疼地看了一眼硯台，然後抱起顧寶親了一口：

“好好好，碎碎平安！寶兒不喜歡就不玩了，爸爸讓人把那匹純血小矮馬牽進來！”

我飄在空中，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很好笑。

原來打碎東西是可以不用受罰的。

原來哭鬧是可以得到獎勵的。

隻有我不行。

因為我是招娣，我是擋災的工具，我不配有脾氣。

我想起我在箱子裏，拚命忍住的那聲咳嗽。

我想起我咽下去的那口血。

我是不是很傻？

如果我也像弟弟一樣哭鬧，媽媽會不會也抱抱我？

不，不會的。

她隻會把我扔得更遠。

這時候，一個穿著唐裝的老頭走了過來。

那是給顧家看風水的大師，也是那個讓我睡箱子的人。

他摸著胡子，一臉高深莫測：“顧總，夫人，時辰到了。今晚紫微星高照，正是小少爺氣運最旺的時候。隻是......”

他環顧了一圈四周，眉頭微皺：“這宅子裏似乎還有一絲未散的陰氣。”

媽媽臉色一變：“大師，我都按照您的吩咐，把那個......那個丫頭關進鎮魂箱了，還在上麵貼了符，怎麼會有陰氣？”

大師掐指一算：“可能是她心有不甘，怨氣太重。需要小少爺親自去‘鎮壓’一下。”

“怎麼鎮壓？”爸爸緊張地問。

大師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讓小少爺去那個房間門口，撒一把童子尿，再罵上幾句，讓那賤命知道誰才是主子，這煞氣自然就散了。”

我飄在空中，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大師。

我都已經死了。

我都已經把自己關在那個又黑又冷的箱子裏，窒息而死了。

你們還不肯放過我嗎？

還要讓弟弟來我的屍體旁邊撒尿？

爸爸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好好好，隻要對寶兒好，別說撒尿，就是把那個丫頭扔出去都行！”

他抱起顧寶，一臉慈愛地說：“寶兒，走，爸爸帶你去玩個好玩的遊戲。去罵那個喪門星幾句，好不好？”

顧寶眼睛一亮，拍著手笑：“好！我要去罵姐姐！她是臭狗！我要騎在她身上駕駕駕！”

一群人，包括那些看熱鬧的賓客，竟然都簇擁著，浩浩蕩蕩地往地下室走去。

他們臉上帶著看戲的表情，仿佛這是一場有趣的餘興節目。

我跟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走向我的屍體。

心裏最後一絲名為“期盼”的火苗，噗嗤一聲，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