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地下室的門被打開了。
一股潮濕黴腐的味道撲麵而來,混合著還沒散去的血腥氣。
但在場的都是噴著昂貴香水的人,他們掩住口鼻,皺著眉,仿佛踏入了什麼肮臟的豬圈。
“就在那。”
媽媽指著角落裏貼滿黃符的黑箱子,眼神厭惡,“那個丫頭就在裏麵。真是的,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死了。”
爸爸抱著顧寶走過去,把他放在箱子旁邊。
“寶兒,來,聽大師的話,往這箱子上尿一泡。然後大聲說‘喪門星滾遠點’。”
顧寶嘻嘻哈哈地解開褲子,對著我的“棺材”就要撒尿。
周圍的賓客發出善意的哄笑聲。
“小少爺真可愛。”
“童子尿辟邪嘛,顧總真是講究。”
就在這時,顧寶突然停住了動作。
他的目光落在了箱子旁邊。
那裏有一張紙,是從箱子的縫隙裏塞出來的一半。
那是用作業本撕下來的一角,上麵歪歪扭扭地畫著畫。
顧寶好奇地撿起那張紙。
“這是什麼?”
爸爸湊過去看了一眼,不屑地說:“肯定是那個丫頭亂畫的鬼畫符,扔了,臟。”
可是顧寶卻沒有扔。
他盯著那張畫,突然不笑了。
那畫上畫著三個人。
爸爸、媽媽,和弟弟。
他們手牽著手,笑得很開心。
而在畫麵的角落裏,畫著一直很醜的小狗,正努力地用身體擋住一個巨大的黑色怪獸,不讓怪獸靠近那一家三口。
小狗的身上流了很多紅色的蠟筆印,像是血。
畫的下麵寫著一行稚嫩的拚音:
祝弟弟生日快樂。我是小狗,我會保護你。
這是我在進箱子前,偷偷畫的。
我想當作禮物送給弟弟。
我想告訴他,雖然你不喜歡我,但我真的很努力在保護你了。
顧寶看著那隻流血的小狗,突然想起了什麼。
“這隻小狗......好像姐姐。”
他指著那隻狗,轉頭問媽媽:“姐姐呢?媽媽你不是說姐姐在捉迷藏嗎?”
媽媽臉色有點不自然:“是啊,姐姐就在箱子裏躲著呢。你快撒尿,撒完我們就上去切蛋糕。”
“我不!”
顧寶突然發了脾氣,把紙條攥在手裏,“我要姐姐出來!姐姐答應給我做鬼臉的!我要姐姐給我當大馬騎!”
被寵壞的孩子根本不聽道理,他隻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要什麼。
他開始用力拍打那個貼滿符咒的箱子:“姐姐出來!出來陪我玩!”
“咚!咚!咚!”
沉悶的聲音在死寂的地下室回蕩。
箱子紋絲不動。
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寶兒,別拍了,臟!”媽媽想去拉他。
“我就不!我要姐姐!”
顧寶哭鬧起來,甚至開始去拽那把銅鎖。
“姐姐為什麼不說話?姐姐是不是在裏麵睡覺?”
他用力搖晃著鎖頭,“開門!給我開門!”
見孫子哭得這麼傷心,一向最疼孫子的顧老太太忍不住了。
“行了行了,把箱子打開讓他看一眼不就得了?反正時辰也差不多了。”
大師看了看時間,點了點頭:“既然小少爺陽氣這麼旺,打開也無妨,正好震懾一下。”
爸爸無奈,隻能走上前,掏出鑰匙。
“真是欠了你們姐弟倆的。”
他一邊抱怨,一邊插進鎖孔。
“哢噠。”
銅鎖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過來。
大家都帶著看熱鬧的心態,想看看這個被顧家藏起來的“養女”到底長什麼樣。
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機準備拍照。
爸爸一把掀開了沉重的木蓋子。
“出來!弟弟叫你呢,還裝死!”
他厲聲喝道。
然而,下一秒。
爸爸的吼聲卡在了喉嚨裏。
媽媽臉上的不耐煩凝固了。
舉著手機的賓客們,手僵在了半空。
箱子裏,那個瘦小得像猴子一樣的女孩,蜷縮成一團。
她的眼睛緊緊閉著,臉色呈現出一種可怕的青紫色。
嘴角邊,是一大攤已經凝固發黑的血跡,染紅了她懷裏那個破爛的兔子玩偶。
她的雙手,還保持著祈禱的姿勢,緊緊抓著那把鎖的內側扣環。
——那是為了防止自己太痛而忍不住推開蓋子,她把自己從裏麵反鎖死了。
最刺痛人眼的,是她僵硬的手心裏,還死死攥著一顆糖。
那是去年爸爸給她的那顆廉價水果糖。
糖紙都已經化了,粘在她發黑的手心裏,成了她這輩子唯一的甜。
她死了。
死在弟弟的三歲生日宴上。
死在全家人的歡聲笑語底下。
死在那個為了給弟弟“祈福”的箱子裏。
空氣仿佛凝固了。
就在這時,顧寶突然指著箱子裏的屍體,天真又殘忍地問了一句:
“媽媽,姐姐為什麼睡著了還流口水啊?那個紅色的口水,我可以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