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箱子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呼吸開始變得困難。
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那是“煞氣”在發作嗎?
大師說,我是天生的“容器”,專門用來裝這個家裏不好的東西。
意識模糊間,我好像聽到頭頂上傳來了隱隱約約的音樂聲。
那是鋼琴曲《夢中的婚禮》。
好聽極了。
還有很多人說話的聲音,酒杯碰撞的聲音,即使隔著厚厚的地板和鎮魂箱,依然能感覺到上麵的熱鬧。
他們一定在吃好吃的吧?
我想起昨天廚師張伯伯在廚房備菜,有那麼大的龍蝦,還有像雪花一樣的牛肉。
弟弟最喜歡吃甜食,媽媽特意請了法國的甜點師,做了一個七層的蛋糕。
頂層是一個純金打造的小金人,那是弟弟的樣子。
我吞了吞口水,肚子發出咕嚕一聲。
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大師說,空腹的時候,“靈性”最強,擋災的效果最好。
我摸了摸懷裏的兔子玩偶,小聲安慰它:“兔兔不餓,等宴會結束了,我也能吃蛋糕邊邊。”
哪怕是切下來的邊角料,也是甜的呀。
“咳咳......”
喉嚨裏漫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我忍不住想咳嗽,但立刻死死捂住了嘴巴。
不能咳。
媽媽說了,不能發出一點聲音。
如果咳出來,晦氣就會跑出去,弟弟的抓周禮就不吉利了。
我把咳出來的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苦。
漸漸地,我覺得好冷。
那種冷不是冬天的寒風,而是從骨頭縫裏鑽出來的。
我想起了剛來顧家的時候。
那時候我才四歲,被親生父母遺棄在孤兒院門口。
顧家爸爸開著豪車來接我,我以為我遇到了天使。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大師算出,顧家即將出生的“貴子”命中有一大劫,需要一個八字極硬的賤命來擋。
我就成了那個“賤命”。
我有好幾次差點死掉。
五歲那年,弟弟高燒不退,大師說要借我的壽。
我在雪地裏跪了一整夜,第二天高燒四十度,差點燒成傻子。
可是弟弟第二天真的退燒了。
爸爸很高興,獎勵了我一顆糖。
那是那種最便宜的水果糖,但我含在嘴裏,甜了很久。
爸爸摸著我的頭說:“招娣真是條好狗,以後要繼續保護弟弟,知道嗎?”
我當時用力地點頭。
我想,做狗也沒關係,隻要有糖吃,隻要有個家。
可是現在,我好像連做狗的力氣都沒有了。
身體越來越沉,手腳開始失去知覺。
我好想睡覺。
但是媽媽還沒來給我開門,我還沒拍全家福。
不能睡。
突然,樓上傳來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應該是弟弟開始抓周了。
不知道他抓到了什麼?是代表財富的金算盤,還是代表權力的印章?
不管抓到什麼,爸爸媽媽都會很開心吧。
真羨慕弟弟啊。
他隻要存在,就是全家的寶貝。
而我,必須把命豁出去,才能換來一個冷淡的眼神。
“媽媽......”
我虛弱地喊了一聲,聲音小得連我自己都聽不清。
“我好痛......我能不能出來透口氣......就一口......”
沒有人回答我。
隻有黑暗死死地裹住我。
慢慢地,我的手從嘴邊滑落。
懷裏的兔子玩偶掉在了一邊。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變輕了,像羽毛一樣飄了起來。
那種窒息的痛苦消失了,寒冷也消失了。
我低頭看了看,發現“我”還蜷縮在箱子裏,閉著眼睛,嘴角帶著一絲血跡,卻掛著詭異的微笑。
那個“我”不動了。
哦。
原來我是死了啊。
死了也好。
大師說過,隻有死人,才能把煞氣鎮得最死。
這次,我一定把弟弟所有的災難都帶走了吧?
媽媽一定會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