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兒說到最後,已然咬牙切齒,語含恨意。
村長神情一僵,沒想到女兒居然這麼執著於見我。
雖然我已經死了十年,但隻要有心,還是能在村裏打聽到當年的隻言片語。
而這,已經足夠讓女兒停止投資。
他眼裏閃過一抹狠色,重重踩了方亮一腳,側頭對女兒說道:
“二丫,你媽現在有些不方便見人。”
“你懂得。”
“我這就去提醒下他們。”
他訕笑的語氣瞬間讓女兒黑了臉。
“對對,你先回家和我去看爸爸吧,這十年來他很想你。”
方亮忍著疼,黝黑的臉上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女兒仍擰著眉,卻轉身往家裏方向走去。
我心中咯噔一響,瞬間忘了自己隻是一縷孤魂。
衝到她麵前就想阻攔。
“不要去!不要進去!”
“你去了會......會......”
可女兒聽不到一點聲音,她穿過我的魂體,無知無覺。
打了個寒顫,攏緊身上的貂毛大衣:
“村裏還是這麼冷。”
“我現在過得這麼好,要是我媽看到,她又得發瘋了。”
女兒露出一個甜美卻帶著惡意的笑,眼神卻逐漸放空。
我在後麵無力地垂下了手,啞然苦笑。
不會了,我再也不會發瘋了。
可惜,在她心裏。
我還是那個疑神疑鬼,總有老公被搶妄想症的雌竟媽媽。
自從女兒出生,我就對她異常苛刻。
六歲,她想留長發,我就給她剃光頭。
十歲,她想穿裙子,我把她老師好心送的裙子給剪了個稀碎。
十二歲,她第一次來月經,我卻把她趕進牛棚艱難度夜。
後來,支教老師發現她冬天居然穿著破爛的單衣,寧願在教室凍得瑟瑟發抖也不願回家,心生憐憫,主動讓她住進學校的雜物間。
而我發現她沒回家後,像個瘋子似的衝進學校。
一邊將她拽出校門,一邊罵她是個妖裏妖氣到處勾引男人的娼婦,罵聲從學校蔓延到家。
這事鬧得極大,大到老師校長和村長集體出麵。
做主決定讓女兒住進學校宿舍,放假才能回家。
而我和女兒緊密相親的母女關係,也在我一次次的苛刻對待中,被徹底消磨幹淨。
如今女兒徹底自由。
她穿著裙子,留著一頭漂亮的長卷發,畫著精致妝容,走在所有人的前麵。
即使女婿問她,為什麼村裏看到的隻有男人和幾個年邁的女人。
她也沒有停下腳步。
“我們村一直是這樣,年輕女人要做家裏的活呢。”
幾人走到小院門口時,方大強已經等在門外。
他一見到女兒,眼裏瞬間爆發出驚喜的光芒:
“二丫!這麼多年你終於肯回來了!”
“當年你出了那事後,一走了之,我擔心的不行,總怕你在外麵受人欺負沒人撐腰。”
“我後麵也沒敢再娶,就怕再娶到你媽那種瘋子。”
他唏噓不已,女兒卻表現得極為平靜。
進門環視一圈,問他:
“大黃呢?”
方大強沒想到女兒見麵居然隻關心狗,眼裏閃過一抹不悅。
硬著聲音回她:
“被你媽賣了。”
倒打一耙!
我氣得渾身顫抖!
大黃是女兒高中時養的一隻土狗。
女兒被送去醫院的第二天,方大強就因大黃護我,三百塊賣給一個外地人。
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也不知它怎麼找到路的。
再見時,它拖著一條斷腿,一瘸一拐回到村裏。
如今每天晚上就守在我的墓前,讓我冰冷的魂體靠在它暖意十足的毛毛上睡覺呢。
見女兒沒說話,方大強不安地摳著手心厚繭:
“當初送你去醫院時,我才發現你媽不知什麼時候偷了家裏五百塊,而你的手術費又花了我一千。”
“家裏一下沒了存款,亮子到現在都沒娶上媳婦。”
“二丫,現在你有錢了,當年那筆醫藥費能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