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是這樣。
雲皎看著他冷靜自持的臉,忽然連爭吵的力氣都沒有了。
晚上的宴會,設在沈家老宅。
雲皎穿著一身張揚熱烈的紅色禮服出現時,雲舒正親昵地挽著沈述白母親的手臂。
見她到來,沈母笑容淡了幾分,轉而向賓客介紹:
“這是雲舒,是心理學領域的青年才俊,馬上就要進小白的工作室幫忙了。”
有賓客問起雲皎,沈母嘴角掛著得體的微笑,語氣卻輕慢:
“皎皎啊,她經常要拋頭露麵,我們沈家的規矩怕是約束了她。”
“姐姐為了機會,有些應酬也是身不由己,陪酒陪笑是常事。”
雲皎聽著這明褒暗貶的話,心口像是被細密的針紮著。
剛結婚時,她也曾努力融進這個家。
她收斂性子,學習沈家的規矩,記住每個人的喜好,甚至穿上那些沉悶寡淡的禮服。
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她的職業,她的性格,從來沒有被這個家真的接納過。
“媽,您和妹妹這麼一說,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從事的是什麼不正經的行當呢。”
她紅唇一勾,徑直上前,聲線清亮:
“我是演員,靠演技和作品堂堂正正立足。請您對我至少保持基本的尊重。”
滿場寂靜。
雲舒立刻上前,“姐姐別誤會,伯母隻是關心你。”
雲皎截斷她的話,“關心我怎麼沒像你一樣,做個溫婉賢惠,喜歡依附別人丈夫的菟絲花嗎?”
“雲皎!你放肆!”沈母厲聲嗬斥。
“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沈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她轉向一旁的管家,“管家,請家法!”
這邊的動靜終於引來了正在與人交談的沈述白。
他快步走來,先是看了一眼眼眶微紅的雲舒,又看向一臉倔強的雲皎。
“抱歉,雲皎是和我鬧脾氣。言語若有冒犯我代她道歉。勞煩大家關心我們家事。”
周圍的賓客識趣離開,他轉向雲皎。
“皎皎,給媽和雲舒道個歉,好嗎?”
雲皎抬頭看著他,笑得肩膀都在抖,眼淚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
“沈述白,你一共說了兩句話。”
“一句代我道歉,一句讓我道歉。”
“你都不問剛才發生了什麼,你永遠都覺得錯的是我。”
“該道歉的是她們,我沒錯!”
沈述白最後一點耐心耗盡。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下一片冰冷的決斷。
“請家法。”
厚重的家法木板落在背上時,雲皎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沈述白就站在不遠處,看著那道纖細倔強的背影在責打下顫抖。
他袖口下的手微微攥緊,“雲皎,低頭認錯,我就叫停。”
雲皎卻像是沒聽見,甚至將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二十杖家法終於結束。
她後背已是一片狼藉,每一下呼吸都牽扯著劇烈的疼痛。
雲皎回到房間,反手艱難地去夠背後的傷。
藥膏罐子“啪”地掉在地上,她彎腰去撿,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就在她咬著牙再次嘗試時,地上的藥膏被人撿起。
沈述白小心翼翼地撩開她背後的衣料,指尖沾著冰涼的藥膏,輕柔塗抹在傷處。
空氣中彌漫著藥膏的清苦氣味,和他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明天好好休息,活動我已經幫你推了。”
原來他明知道她有重要活動,還是執意要這樣懲罰她。
“誰讓你推的?我不同意!”
雲皎猛地想轉身,卻被他按住肩膀的手阻止。
“你傷成這樣,怎麼去?”
沈述白語氣無奈:“雲皎,你為什麼總這麼執拗。就像今天,明明道歉就可以。”
“如果由著媽來,你以為躺幾天就能了事?沈家的規矩比你以為的要重。”
“我不想罰你。但如果我不這麼做,你以後在沈家的日子,隻會更難過,明白嗎?”
他的良苦用心,他的無奈之舉,他自以為的縱容保護。
每次受傷的,隻有一個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