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東腳步一頓,有些不敢相信。
“你在和我說話?”
“嗯…”
陳東再次走到他麵前:“你想放我走?”
“嗯…”
他依舊是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仿佛下一刻就會一頭撞死在這一般。
“你叫什麼名字?”陳東問道。
“項東。”
“我走了,你怎麼辦?簽了那紙文書,我就是個死刑犯,放走死刑犯......你也會死的。”
項東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笑容,道:“我這樣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嗎?”
陳東索性跟他一樣,坐在地上靠在欄杆上。
“很多次嗎?”
項東嘴裏忽然發出幾聲怪異的嗬嗬聲:“嗬嗬…你相信嗎?他是我的堂哥。”
陳東點了點頭:“我信。”
他將頭頂的束帽隨手扯下丟了出去,幽幽道:“你相信嗎?他為了能夠每天欺負我特地找人給我要了這個官職。”
“我信。”
“你相信嗎?我與他無仇無怨,僅僅…僅僅是因為我軟弱,他便欺我五年!”
他猛地提高聲音,帶著憤懣、憎惡:“他在所有人麵前表現的偽善,把一切受到的氣都撒在我身上,我做錯了什麼?”
“我祖母還要感謝他為我弄來了這個職位,嗬......我竟然還要跟著感謝他啊?”
他用手背遮住雙眼,嘴角委屈的向下撇著,一行清淚流了下來。
“他每次踩著我的頭,真的好痛啊…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撐不住了…祖母…我撐不住了…”
兩人雖是第一次見麵,可他的話像是石頭一般壓在陳東心頭。
兩世為人。
項東在他麵前就是個孩子…才二十歲,便被逼出死誌,多麼......可怕。
陳東目光閃爍,看著他道:“如果我說我可以幫你呢。”
那哭聲忽然一頓,項東撇過頭看向他,嘶啞著聲音道:“你…能如何幫我?你自己尚且還困在這死牢之中。”
“你隻需去找趙錢糧說幾句話即可。”
“你想利用我。”
“你都願意放我走自己頂罪,還怕被我利用?”
項東譏諷的勾起唇角,喃喃道:“是啊,我都是打算死的人了,怕什麼呢?”
他突然轉頭,目光熾熱道:“我可以幫你,但…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死了,你成功出去了,我想讓你幫我照看一下我祖母,我怕那個畜牲會對她下手。”
“可以,不過…最好還是你親自去照顧她。”
陳東附在他的耳邊,將要帶給趙錢糧的話告訴了他。
“事不宜遲,越快越好。”
項東用袖子用力擦了把臉,重重一點頭,掙紮著站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被扯亂的牢役服,深吸一口氣,低著頭快步離開了牢房。
陳東則回到那間散發著黴味和臭氣的牢房,安靜地盤腿坐下。
他需要冷靜思考接下來的每一步。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牢房通道那頭再次傳來腳步聲。
陳東睜開眼,隻見項伯紅著臉,醉醺醺著罵罵咧咧的走了過來,看到牢房打開,他頓時暴怒起來。
“項東那個廢物跑哪兒去了?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堂哥一腳踹在牢房門柱上,發出哐當一聲響,他瞪向陳東“還好你小子懂事沒跑,不然我非扒了你的皮。”
他一邊鎖著門,一邊嘴裏不停咒罵:“連老子的話都敢不聽,可以可以,看來是翅膀硬了,看老子這次不打死你。”
就在這時,通道盡頭傳來一聲威嚴的冷喝:“項牢頭!你好大的威風?”
隻見一位穿著青色官袍、麵容精瘦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身後正跟著去而複返的項東。
來人正是戶房司吏,趙錢糧。
項伯見到他臉色瞬間一變,眼神都清澈了幾分。
他立刻腰立刻彎了下去,臉上堆起諂媚的笑:“趙…趙大人!您…您怎麼親自來這汙穢之地了?”
趙錢糧沒理會他,先是掃了一眼牢房內的陳東,目光在他平靜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冷冷看向項東堂哥:“本官若不來,怎知你項牢頭還想扒人皮啊?”
“不敢不敢!小人隻是......隻是例行巡查…是他,是他沒有鎖住牢門,所以我才言語震懾他們。”
趙錢糧冷哼一聲。
項伯腿一軟,差點跪下去,他惡狠狠地瞪向項東,項東卻是看也不看他。
趙錢糧不耐煩地揮揮手:“滾出去!”
“是是是…小人這就滾,這就滾......”項伯如蒙大赦,連滾帶爬的跑了。
閑雜人等清退,趙錢糧這才走到牢門前,目光銳利地審視著陳東:“你便是陳東?項東所言,可是真的?你有辦法助本官扳倒王戶曹?”
陳東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草民陳東,見過趙大人。
項東兄弟所言非虛,大人明鑒,那王戶曹與周倉把持鎮上皮肉皮草交易,中飽私囊已久,所獲頗豐,卻讓大人您徒擔監察不力之風險,實為不公。”
他言語清晰,條理分明,全然不似普通鄉野村夫,這讓趙錢糧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收起了幾分輕視。
“風險?本官有何風險?”趙錢糧故作不知。
陳東微微一笑:“王戶曹所做賬目,或許能瞞過上官,但絕瞞不過大人您。
如今太平無事便罷,若有一日東窗事發,或是上官嚴查,這糊塗賬目首當其衝要問罪的,恐怕就是大人您這個司吏了。
而王戶曹大可推脫是下麵的人辦事不力,甚至…將責任推到大人您監管不嚴之上。”
趙錢糧臉色微沉,這正是他最大的顧慮。
陳東的話,句句說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不是沒有想法,而是兩人做的十分隱蔽,他找不到證據。
“你又有何證據呢?我安排了那麼多人都沒查到證據。”
見其意動,陳東趁熱打鐵:“不如就如此辦,您放我出去後,五日內,我幫你查出證據。”
趙錢糧虛了虛雙眼,他倒是不怕陳東跑了,有大把人可以用來頂罪。
沒什麼風險的事......他是願意賭上一把萬一的。
“好!本官就信你一次!”趙錢糧壓低了聲音“你且在此安心待上兩日,待本官安排好,屆時,自會放你出去。”
“謝大人。”陳東拱手,接著道,“隻是家中老母兄嫂定然憂心,可否勞煩項東兄弟幫我帶個口信,報聲平安?”
趙錢糧看了項東一眼,點點頭:“可,項東,你便去一趟,速去速回。”
項東感激地看了陳東一眼,領命而去。
有了替趙錢糧辦事的借口,項伯可不敢再對他幹什麼。
兩日後,項東來到牢房,將牢門打開了:“趙大人讓我來放你出去,說靜待好消息。”
陳東點點頭,讓項東來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沒辦好,項東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