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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清淨日子沒過半天。
上午,我正在院子裏曬被子,就聽見門外有鑰匙拚命捅鎖眼卻怎麼也打不開的動靜。
我心裏一緊,走到門後。
“怎麼回事?這鎖壞了嗎?”是老張的聲音,帶著慣有的煩躁。
“爸,我就說媽肯定換鎖了!”這是家明,語氣又氣又急。
“媽!媽你開門啊!我們知道你在裏麵!有什麼事我們好好說行不行?”麗麗帶著哭腔拍門。
果然來了。
像蚊子見了血,嗡嗡地就追來了。
我沒開門,也沒吭聲,透過貓眼看著外麵那三張要將我生吞活剝的麵孔。
“媽!你別鬧了行不行?街坊鄰居看著呢!像什麼話!”家明壓低聲音,卻壓不住火氣。
“老婆子,開門!有什麼話回家說!躲這兒算怎麼回事!”老張開始用力拍門,砰砰響。
麗麗開始哭訴:“媽,您不能這麼狠心啊......哪有您這樣當奶奶的......您孫子以後可怎麼辦啊......”
好家夥,“孫子”這麵大旗又扛出來了。
可惜,我這心裏,那麵旗已經倒了。
我依舊不出聲。
看他們表演。
門外,一家三口開始內訌。
“爸!你就不能說說媽嗎?她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家明抱怨。
“我說什麼說!她現在翅膀硬了!都是你們!非要賣什麼房子!逼急了吧!”老張把火引到兒子媳婦身上。
“怎麼是我們逼的?那不是為了孩子好嗎?媽本來就不對,那房子留著幹嘛?她就家明一個兒子,不給我們給誰?”麗麗尖聲反駁。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趕緊想辦法讓媽開門!我晚上還有個應酬,襯衫還沒熨呢!”老張終於想起了他的實際需求。
聽聽,句句不離他們自己。
要麼是抱怨,要麼是算計,最後落腳點還是沒人伺候他了。
我心如止水,甚至有點想笑。
鬧騰了十幾分鐘,引來了幾個老街坊探頭看。
王姐的聲音響起來:“哎,老張,你們一家子在這鬧啥呢?小點聲,影響別人。”
老張臉上掛不住,支支吾吾。
家明趕緊說:“王阿姨,沒事,就跟我媽有點誤會,她不開門。”
王姐是個明白人,大概也看出點苗頭,提高了嗓門,像是說給我聽,也像是說給周圍人聽:“嗨,老嫂子一個人回來清淨兩天也好!你們有啥事不能電話說?非堵門口?讓她靜靜吧!都回吧回吧!”
外麵安靜了一會兒。
估計是麵子上下不來,又沒辦法,最終聽著腳步聲悻悻地走了。
世界又清淨了。
我靠在門板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手心有點汗,但心裏卻更加的堅定:這界限,劃得對。
這才第一天。
往後的雞飛狗跳,怕是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