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幾天後,盛夏辦理了出院。
家已經不是家。
她無處可去,唯一想去的地方,隻有城外的陵園。
她穿著一身素黑,抱著一束白菊。
今日暴雨。
司機不願上山,將她丟在山腳下。
她一個人淋著雨打了二十分鐘的車,都沒人應答。
就在這時,她身後就傳來了喇叭聲。
黑色賓利裏,沈懷瑾麵容依舊冷峻,但語氣裏卻藏著心疼。
“馬上就要閉園了,上車,我帶你去看伯父伯母。”
盛夏愣住了,回憶不禁飄向過往。
那也是一個雨天。
她剛贏下一場地下賽車,興奮地騎著機車去找他。
那時的沈懷瑾剛結束一場重要會議,身後帶著一大群公司高管,從沈氏大廈出來。
看到她,眉頭蹙起。
公司員工看到她之後,竊竊私語:“我天,這位大小姐還在纏著沈總不放啊?”
“這位大小姐聽說玩得很瘋,沈家那樣的門第,最忌諱這種......”
就連她也以為他要訓斥她不端莊。
可眾目睽睽之下,他卻隻是讓助理通知高管們他有點事要處理。
然後便沉默地脫下昂貴的西裝外套,罩在她頭上,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上車,送你回去。”
那一次沈懷瑾同意渾身濕透的她坐他的車,或許是心疼。
而如今,卻隻剩下愧疚。
他恪守成規,端方自持。
因為送她去書院而間接導致她沒能見到父母最後一麵,所以他必須確保她不再尋死,這是他為自己設定的,無法推卸的責任。
她上了車,一路無言,隻有窗外暴雨嘩啦啦的聲響。
車子行至半山腰,沈懷瑾的呼吸驟然變得粗重,額角迅速滲出細密的汗珠。
“停車。”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命令,聲音沙啞扭曲:“盛夏,你......在車上等我一下。”
盛夏看了一眼腕表,他明明知道馬上就要閉園了,都到了這裏,還有什麼更要緊的事?
他沒解釋,隻是踉蹌著推開車門,朝著後方另一輛緊隨其後的車奔去。
那輛車裏,坐著陳嬌嬌。
緊接著,令人窒息的聲響便從那輛車的後座隱約傳來,夾雜著陳嬌嬌矯揉的嗚咽和沈懷瑾壓抑痛苦的悶哼。
盛夏坐在前座,頭腦轟鳴。
原來,他又犯病了。
在去她爸媽陵園的路上,他將她丟在車上,去和陳正龍的女兒翻雲覆雨!
她猛地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冰冷的雨幕之中。
她沿著濕滑的山路,朝著山上走去,任憑雨水和淚水混雜在一起,模糊了視線。
當她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地跪在父母墓前時。
長久以來壓抑的悲痛、委屈和自責終於徹底爆發。
她額頭抵著冰冷的墓碑,肩膀因劇烈的哭泣而顫抖:“爸爸媽媽,是女兒不孝,是我對不起你們。我馬上就去找你們團聚,你們等我......”
她哭了很久,說了很多。
一把舊傘撐在了她頭頂。
是在盛家工作了幾十年,看著她長大的老管家福伯。
“小姐......”
福伯老淚縱橫,摸了摸盛夏消瘦的臉龐:“您受苦了......”
他看著昔日明媚張揚的大小姐被摧殘成如今這副模樣,心痛難當,終於忍不住將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先生和夫人走後,陳正龍就迫不及待搬了進來,把先生生前珍藏的字畫古董都變賣了!公司裏的老人也被他趕走了。還有那個陳嬌嬌,天天以女主人自居,把您和太太的首飾衣服占為己有,不喜歡的直接扔了。整個家裏如同蝗蟲過境,什麼遺物都沒給留下......他們,他們簡直不是人啊!”
聽著福伯的哭訴,看著照片上父母慈愛的笑容,一股滔天的恨意油然而生。
她不能死。
她緊緊握著福伯的手,咬牙切齒:“福伯,您有沒有法子幫我離開這裏,我一定會給爸媽一個公道,讓陳正龍和陳嬌嬌付出代價!”
福伯皺了皺眉,突然附在她身邊,輕聲說出一個名字。
盛夏眼前一亮,正準備說些什麼。
可連日來的體力透支和情緒巨大起伏讓她眼前一黑,身體本就虛弱的盛夏終究是控製不住,在福伯的驚呼中,倒在了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