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我在消毒水的氣味中醒來。

腹部纏著厚厚的紗布，一動就是撕扯的疼。

病房門被推開，周婧怡走了進來。

她穿著皺巴巴的襯衫，眼下有濃重的青黑，下巴也冒出了胡茬。

從未有過的狼狽。

她手裏拎著一個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

"醒了？"

"醫生說你命大，沒傷到要害。"

我偏過頭，不想看她。

"秦威呢？"

"警察帶走了。"

"故意傷人，夠他待一陣子了。"

病房裏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拖過椅子，在床邊坐下。

目光像實質一樣壓在我臉上。

"林望。"

她連名帶姓地叫我，不再是那個屬於別人的"林致"。

"我們得談談。"

"周婧研。"她不等我回答，自顧自叫出了那個名字。

每個字都咬得極其緩慢，像是在咀嚼什麼苦澀的東西。

"我那個死了九年的姐姐。"

她俯身，逼近我，強迫我與她對視。

眼底是翻湧的紅血絲和一種被狠狠刺傷後的暴戾。

"告訴我，你透過我，到底在看誰？"

真相像一塊巨石，壓在胸口。

九年了，這塊石頭終於要搬開了。

我看著她，看著這張酷似婧研姐姐，卻截然不同的臉。

臉上混雜著震驚、荒謬和一種被徹底愚弄的憤怒。

"這九年，你留在我身邊...不是因為愛我嗎？"

她問出這句話時，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看著她，忽然覺得有些可悲。

我們都在透過彼此，愛著別人。

"你愛過我嗎，周婧怡？"

"你愛的是我，還是我扮演的林致？"

她被我問住，臉色難看至極。

"這根本是兩回事！"

她煩躁地站起身，在病房裏踱了兩步。

"所以你他媽一直在耍我？"

"看著我為你爭風吃醋，看著我習慣你的存在......"

"你心裏是不是在笑？笑我這個傻逼，成了你懷念我姐的替身？"

她的指控像冰雹一樣砸下來。

我閉上眼，感覺腹部的傷口更疼了。

"最開始，是的。"

"看著你這張臉，我能好過一點。"

她難以置信地瞪著，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我。

"但後來，我發現你和她一點都不像。"

我睜開眼，看著她因憤怒而扭曲的眉眼。

"婧研姐姐溫柔，耐心，尊重每一個人。"

"而你，周婧怡，你自私，霸道，隻會用錢和脾氣解決問題。"

"你連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這些話，在我心裏憋了九年。

如今說出來，竟有一種詭異的暢快。

周婧怡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踉蹌了一下，扶住牆壁。

"好......好得很......"

她低笑著，笑聲裏充滿了自嘲和淒涼。

"林望，你真有本事。"

她重新走到我床邊，眼神變得銳利而探究。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離開？"

"既然早就覺得我比不上她，為什麼忍了九年？"

我沉默了，半晌才說話。

"因為我累了。"

最終，我隻給出了這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