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回到家,已經是一周後。
我坐在地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臉上有不少燙傷的疤痕,皺皺巴巴的,看起來很嚇人。
我抬起左手,摸了摸那裏,沒有皮肉支撐,像燒焦的木炭,我平時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帶上袖套。
妹妹也從醫院回來了,她頭上光禿禿的。
媽媽說,那是因為需要化療。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像我窗台那朵快枯萎的向日葵。
我時常能聽到她在裏麵摔東西,還有壓抑的的哭聲。
爸爸媽媽站在她的門外,手足無措,總會唉聲歎氣。
他們看我的眼神,也變了,不似從前那般溫柔。
媽媽不再追著喂我吃東西。
爸爸也不再給我買新的娃娃。
他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妹妹身上。
那天,我悄悄地走到妹妹的房間。
妹妹背對著我,坐在梳妝台前。
雙手不斷的抓撓著頭皮,直到鮮血流下,她才歇斯底裏的哭出了聲音。
我的心好像被針紮了一下。
我不想讓妹妹哭。
我跑回自己的房間,翻出了收藏的蠟筆。
用我的左手,在紙上努力地畫畫。
我畫了一個小女孩,給她畫上了全世界最漂亮的長發。
我還給她畫上了一雙會笑的眼睛,就像生病前的妹妹。
我再一次走到她的房間,她正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
我把畫遞到她麵前,努力地對她笑。
“妹妹......不哭......頭發......”
“畫......畫給你......”
她抬起頭,看到了那張畫,瞬間愣住了。
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突然,像瘋了一樣,一把搶過那張畫,撕成了碎片。
她衝著我尖叫,聲音嘶啞又絕望。
“你覺得很好玩嗎!林曉月!”
“你是在嘲笑我嗎?嘲笑我變成了和你一樣的怪物!”
“我毀了你的手,你現在就要來看我的笑話嗎!”
“你滾!我不想再看到你這張臉!”
爸媽聽到聲音後,衝了進來。
我縮在角落裏,因為害怕渾身發抖。
可這一次,媽媽沒有抱我。
她走到妹妹身邊,心疼地想去扶她,卻被妹妹一把揮開。
爸爸走過來,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他的手很用力,抓得我的胳膊生疼。
“曉月!你妹妹身體不好,你不要再來煩她了!”
“回你自己的房間去!”
這是爸爸第一次,對我這麼凶。
我被他推搡著,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間。
媽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充滿了厭煩。
“她現在什麼都不懂,隻會添亂!”
爸爸歎了口氣,對媽媽說。
“今天醫院又來催款了。”
“曉月上次洗胃的錢,夠曉星做兩次化療了。”
媽媽也哭了起來,聲音裏滿是絕望。
“怎麼辦啊......曉星......以後可怎麼辦啊......”
爸爸的聲音更沉了。
“這還隻是開始。”
“醫生今天說了,化療隻是拖延時間,她的癌細胞已經傷到了內臟。”
“想要根治,隻有器官移植。”
爸爸吐出這幾個字後,整個家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妹妹踢翻了我送她的布娃娃,冷笑幾聲。
“要找到合適的配型哪有那麼容易......”
“就算是找到了又能怎麼樣,她要治療,要浪費家裏的錢,浪費我的命!”
爸爸狠狠吸了一口煙,再次開口。
“就算是砸鍋賣鐵去求人,我也會給你找到合適的腎源!”
我的腳像被釘在了原地,原來,
我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搶妹妹的命。